王雪楹回神,揉揉肿且涩的双眼,稍显不耐:“祭歌何事慌张?”
一双手落在她腰上,叶珩不语在她身侧落座:“…这儿还疼么?”
“…”王雪楹侧首轻摇头,希奇他是如何知晓的。
其实都是叶珩来之前听殷长戈同江斐提起的。
“…娘子,有人来向瑞玉提亲呢……”祭歌禀道。
“…嗯……说是新封的游骑将军,”祭歌神色分外激动,“奴问过了,说是有从五品呢。”要知道她家姑爷…不是…前姑爷如今也才从五品呢。
“…游骑将军?”王雪楹看向叶珩,实在想不到哪里来的这位游骑将军。
“殿上陛下加封了不少将军,”叶珩无奈摇头,“我也不曾记得。”
王雪楹用手抹擦过自己的红眼,唤道:“那便将人请进来罢。”
来人随祭歌往这儿处行,一直垂首不语,虽是个糙将军,却也是懂礼数的。王雪楹远瞧着沉思,比祭歌高一个头还多,肩瞧去也宽过祭歌一个头……露出来的一双手是麦色的,约莫是极其魁梧的一个将军。
她看向身侧叶珩比量着,这将军约莫是和叶珩的身高不相上下的,“你别坐着…你起来……”她令道。
叶珩挑眉茫然,只道做人前夫的滋味着实不好尝,却还是乖乖起身,很是有点子技巧地为她捏起肩,趁着她不注意,垂首在她那双肿眼上飞快落下一吻。
“叶珩!”王雪楹还想与他清算,那将军便行至她眼前了,一膝落地抱拳粗声:“杨黑背拜见雪楹姑娘!”
王雪楹的肿目瞠圆了。
杨黑背?是那个随她夜探北运谯楼的杨黑背?…他来求娶瑞玉?
“…你……喜欢瑞玉?”
杨黑背抬头,复坚定垂首,“是!末将倾慕瑞玉已久!”
王雪楹的眼中透出置疑……不过那年一面的倾慕……一见钟情甚么的不可信。
“那年托徐老九询问瑞玉的就是你罢?”
“…正是末将…”
“瑞玉好看么?”她问。
杨黑背急答:“自是好看…末将心里…瑞玉姑娘最好看…”
“除了她的皮囊…你还晓得她什么呢?”王雪楹声里温和含笑,眼里却难掩一丝不悦,“瑞玉她精通算学管家…点茶女红也不在话下,闲来无事也能与我弹琴对弈……”她放下掰算的指头道,“可我也见过她初拿针线满手针眼,初学点茶和祭歌两个人一双手被烫的通红……学琴时她弹断的琴弦比我还要多,两只手怕是都数不过来……”
“人都说……宁娶大人家的奴,勿娶小人家的女…瑞玉是我府上金玉一般的宝贝,你总要拿出些诚意罢?你们从军的一去数年…如今多少军户娶不到妻要由官府强配……你说你要娶瑞玉,你能给她什么?”
王雪楹的问话尖锐,杨黑背一时无言。
瑞玉不知何时已行到她身侧,敛眸替下了给她捏肩的叶珩。
见着她,杨黑背振足了气,抬首道,“…姑娘所言…确为末将所不知,但…”
他看向立在王雪楹身侧的瑞玉,“但末将…或许见过姑娘不曾知晓的瑞玉……”
“…姑娘,黑背也是云州人士…那年随江将军平乱云州,末将救下了很多人…其中就有瑞玉的家人。”
王雪楹记得那年云州乱起,她在雀京正忙…又逢阿昭事变…着实没有精力分向故乡,恰好瑞玉要告假归乡,她便匆忙将旧宅邸的事物托给了瑞玉。
“…瑞玉心善,除了安置自己的父母,还在战乱里施粥救度,给百姓寻医问药…其中就有末将的母亲…”
“末将那时为了省口粮,日日砍树皮为食…瑞玉让我的日子好过了些…可我看着手中的清粥,想的是…若能日日得见此人间仙…树皮为食,雨露做饮也甘之如饴。”
“…那时不少人同我说,那王家老宅住的是如今雀京响当当的富商…我省得他们的意思…可我真心喜欢她和身份有什么关系……我去与瑞玉搭话,我叫她王姑娘……瑞玉愣笑我呆子…告诉我她唤‘瑞玉’,祥瑞的瑞,美玉的玉…”
他说到这儿朝王雪楹拜道,“末将明白,在姑娘这儿,她是掌中的祥瑞美玉…末将明白姑娘对瑞玉的重视,末将亦十分重视……故而再度重逢,末将虽心焦却未敢冒然示爱,如今拼出功名了才敢郑重求娶……”
他说完便俯首,静候不语。
王雪楹亦有几分动容,明白这到底还是瑞玉的事儿,一手搭上肩上的手,将她拉到身前。
“你的婚事……你自己定夺罢。”
瑞玉踌躇片刻,提起裙边在杨黑背身侧朝着王雪楹伏跪,拜道:“娘子……瑞玉愿嫁给他。”
“…决定了?”王雪楹上前将瑞玉扶起,示意杨黑背也起身,“若你决定了…我为你备下一份丰厚的嫁妆……送你风光出嫁。”
“…多谢娘子……”瑞玉抬眸瞧了一眼杨黑背,“娘子放心…瑞玉是喜欢他的,老话说宁给穷人补破衣,不与富人做偏妻……从前娘子也为我提过几门亲事,娘子从未想过令瑞玉给人为妾,故此多糟冷眼……如今也免得娘子再劳神了。”
王雪楹揽贴在瑞玉腰间,撇嘴多有不舍,却还是道:“…回头去永安寺请大师算个吉日再成亲…一定要大吉…往后都佑你顺遂…”
“不急的娘子…等奴侍候娘子生产了,娘子平安无虞了再成亲…娘子胆小……得有瑞玉作陪。”她看向杨黑背,见他猛点几下头才展了笑颜,拍着怀里娘子的脊背安抚。
一侧的叶珩听罢瑞玉的话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