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王雪楹于府上亭下闲敲棋子,瑞玉在一旁瞧着快被她吃空的一碟果脯,难掩忧色:“娘子这些日子尽拣梅子山楂用了…还劝不得…不若再请大夫来瞧瞧罢。”
“快下啊瑞玉,”王雪楹促道,“你忘了么…大夫说了这几个月喜食酸物是正常的…不吃些酸的,我便一点儿胃口都提不起了。”
“祭歌…给我把碟子添上…唔……”她把最后一颗香药梅子塞嘴里,唤道。
“怪了…祭歌呢?”久久不得应声,她希奇道。
“还是奴去罢…许是在哪儿与府上丫头插科打诨呢。”
瑞玉端着瓷碟起身,巧撞上来府上的叶珩,复朝身后道:“娘子,叶大人来了。”
“来的正好,接着与我下棋罢叶珩。”王雪楹招呼他在她对面坐下,瞧见他手上拎着的纸包,怪道:“拿的甚么?”
叶珩神色有几分凝重,瞧着她翠白襦裙遮掩的肚子,伸手想要轻抚,被王雪楹下意识避开了。
“怎的还是这般平坦…莫不是庸医误诊了?”他故作调笑的口吻道。
王雪楹蹙眉不悦:“你什么意思直说就是。”
纸包被叶珩放置在棋盘上,黑白玉棋子被震乱,王雪楹耷下唇角飞速白了他一眼。
“…这是…是我托了宫中太医开的…药,能尽可能以最温和的药效……”
他顿了半晌接道,“…把孩子拿掉。”
周遭空气凝滞片刻。
“…你疯了!”王雪楹拍案而起径直便要起身离去。
叶珩拦下她,微弱的声里带着几分恳求道:“…我不知道你害怕…我也害怕了……若这孩子只能给你带来痛苦…甚至…甚至可能会害了你…那便不是非要不可了。”
他眼下淤青一片,确已为此事所困数日,连日于户部都浑浑噩噩,太医原本不欲帮他的…实在同情,这才写下药方。
王雪楹也感受到他的满身倦意,平复了本要发作的心,叹道,“叶珩…我虽是有些恐惧,但生下孩子全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她回身将案上的纸包重新塞回他手里,“…若你真的为我着想…那你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会把孩子生下来…只是这孩子出生以后,是王家的孩子,随着王家的姓氏…”
“我不会阻碍你作为父亲与孩子的往来…但你们叶家也再不能插手有关孩子的事儿了…”
她上前一步,握起他的手,温声试探:“可以么?”
叶珩踌躇良久,将手覆在她手背上,“…既是你生的孩子…你受的苦…我还有什么可置喙的?”
叶珩的掌心是温热的…王雪楹不敢多加留恋,轻轻挣着将手抽了出来,复回身在棋案前落座:“你此来除了这件事儿没有别的么?朝堂上可发生了什么…为何追封嫂嫂的旨意迟迟未曾落下?”
“旨意落下了,陛下今日方在殿上颁了封长欢将军为靖忠侯的旨意…不日要把将军的尸身护送回平州。”
“…靖忠侯?”
“嗯,原本拟的还有英宁、红玉、昭武、贞毅…最后是殷御史敲定的靖忠…”
“…”王雪楹静默片刻,问:“还有旁的么?表姐就没再提些什么?”
“…倒是有几个官员提了拜殷御史为丞相…被驳斥了。”
她会意轻笑,本也没想着这一遭能及相位…先做试探罢了。
其时亭下有裹着日光的一阵暖风吹过,她阖眼觉出几分惬意。
瑞玉为她上了碟新果脯,王雪楹支着下颌神游,叶珩在她身侧,不时喂她一颗酸果子。
忽而府里传出一阵似有若无的哭泣声,她二人眼前行过一个掩面的身影。
“祭歌!”王雪楹唤道,祭歌的身影顿了片刻,行的愈快,直至被瑞玉拦下,她扁扁嘴唇,揽着瑞玉的脖颈就大哭起来。
“你先回去罢叶珩。”王雪楹挥挥广袖送走他赶忙上前问询,“怎么了这是?”
祭歌抬首依然扁着嘴,抽泣着支吾半晌道:“祭歌…祭歌说了…娘子罚轻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