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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聊到苟崖,眼看季柱紧张起来,萧九念缓了口气:“你多心了,我提到他不是要和你计较什么陈年旧账,如果这笔账要攀扯上你,我首先脱不了干系才对。”
他伸手把季柱拉起来,按在座位上,“我们随意说说话,虽然此时在天京,你只当我是督事院的萧九念就好,省得聊不两句,又是起身又是行礼,我也累得慌。”
季柱油滑惯了,在天京城一向谨小慎微的,听见萧九念这么讲才稍稍放下心,认真道:“长洲的事我知晓的不多,费七从长洲给我抄过一份军报,听说现在两军按兵不动,费七想和熊添谈谈让他和玄族逆贼划清界限,合力剿匪。”
“熊添叛乱不是一时气愤,他是深思熟虑。多年前我父亲巡查长洲,回北疆后和老王爷着重聊过两次长洲军务,话里话外对熊添不信任,老祖当时要出手换掉熊添,我父亲拦了一下,认为不是时候。拖到今天,不能说时候到了,反而是有些晚了。”萧九念道:“玄族和熊添合伙叛乱是各取所需。熊添博一搏想吞下整个长洲,玄族的念头仍是复国,两方的联盟不是费七能拆得开的。”
季柱沉吟道:“你说得在理,上头应该也在考虑找个合适的人去接替费七坐镇大局。”
萧九念肯定地点了点头,意思上头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说:“我父亲让你传话给我,不许我出天京,是因为他怕我会去长洲。”
季柱张了张嘴,很惊讶的样子:“你,你去?”
他看了看萧九念,觉得以他的身份倒是挺合适的。以熊添要员的身份,费七和他谈不着,必须得找个身份能压得住的,说话又管用的。可是,若萧九念真的去,兵荒马乱的他千金之子又实在太犯险。
萧九念道:“我父亲拦住我,看来他想亲自去一趟。”
季柱悚然一惊:“北疆军!”
熊添和玄族逆反,一个在长洲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一个兵行险着,短时间内就拿下了长洲。这两方联合,如虎添翼,又沉默许久不见动静,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在长洲布局之深,似乎请君入瓮,有多危险就显而易见了。
北疆军统帅镇边侯萧文仲如果能亲自出马,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北疆军的地位特殊,轻易不能动兵。
萧九念道:“北疆军出动,连带着北疆附近都要人心惶惶。可我父亲的性子你也了解一些,他一定是又把长洲的事揽在自己身上,准备一力承担了。”
“这……”季柱道:“侯爷戎马半生,他若是去倒是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老王爷让不让了。”
萧九念自小在北疆长大,知道北疆军名义上隶属天京,实际上北疆军和皇权极少牵扯。再加上朝中本来就有许多人对督事院权倾朝野甚至盖过皇权颇有微词,北疆军每次动军都会引起朝堂的轩然大波。种种原因,连老王爷也不得不非常谨慎动用北疆军。
从大事上讲,萧九念觉得如果不用镇边侯就能解决长洲的战火最好;从家事上讲,如果镇边侯非要走一趟长洲,父子相见既不是在有老祖庇护的北疆,也不是在有陛下守着的天京,他又打定主意违逆镇边侯的‘严辞教训’,不见面还好,真要碰上,萧九念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萧九念道:“虽然我父亲向来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可惜长洲的事确实不是冲他来的,是冲我来的。陈年旧怨,即使老祖想护着我把过去的事压下去,我却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他的羽翼下。想来想去,长洲由我去更好。”
季柱叹一声:“我明白了,可陛下会同意吗?”
“陛下那边我会想办法,”萧九念道:“今日你如果不来找我,我过两日也要登门拜访。不是为了安抚北疆长辈的事,这样棘手的难题家事还是拜托陛下护着我比较好,是别的事。”
季柱脑瓜很灵光,坐镇天京督事院,消息也很灵通。萧九念说一,他大致已经猜到了十。听到这消息,甚至不太惊讶,说道:“也好,你不回北疆又不愿意留在天京,我也确实不好跟老王爷和侯爷交代。陛下愿意说和,再好不过了。至于别的事,你有吩咐,我都依你。”
“季叔,吩咐确实谈不上。只是我也有我的困难。”萧九念看着季柱,语气诚恳道:“我不立刻回家老祖得了消息要生我的气,我又不在督事院挂职,各处的人我调不动。我父亲性子严厉,他北疆军的人我也没法用。陛下倒是会派人护着我,可是禁军的人我使着不顺手。想来想去,想到了季叔你。”
督事院驻天京分部,和各地分部都不同的地方在于它同时隶属于督事院和朝堂两方,有大事联办之权。也就是说,碰上特殊情况,季柱所在的部门是唯一可以同时调动督事院人手和官府人手合力督办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