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过的任务多到让你数不清。”他放慢了脚步:“当然,有人质时确实麻烦一点。”
“可你像是……会连人质一起扫射的那种人。”她低声嘲笑。
“你挺会挑时候挖苦人的。”他语气平淡地调整了一下姿态,单手固定住她继续向前迈步,雪地发出吱嘎的声响。他冷漠地补充道:“不过,我从不需要用那种方式——麻烦归麻烦,我没有误杀平民或者人质的记录。”
“‘误杀’嘛,不存在的,就像‘误炸’……”她语气凉薄地说着,慢慢把头垂下去。
“闭嘴,不要试图激怒我。”仓鸮冷冷道。他在心里想着,是否要给她的声带施加“无声”效果,但接下来,他并没有听到预想中带刺的话语。
他察觉有异:“——你怎么不说话了?”仓鸮这样问着,将她放在一棵松树下,扶住她的肩。她几乎已经陷入了失温的谵妄,睫毛上挂着的白霜微微扑闪,颤抖的嘴唇极力张开,却只能吐出一些破碎的句子。
“别冻死了,我还没审完你。”仓鸮感到有些不妙,摘下手套摸向她颈间。冰凉的皮肤下面,她的脉搏弱而缓慢,几乎消失。
他低低地骂了一声,打开战术背包,从中摸出两个自热袋,将包装用力扯开,忽略她微弱的挣扎,掀开她的毛衣下摆塞在胸口前。
冰凉柔软的触感令他心中一颤,这种感受突兀而无端,他的手停了一瞬,却很快强行转移注意力,继续做着该做的事。他拿出一个银色的小方块撕开,熟练地展开保温毯,裹住她的身体,保温毯在雪地和月光的映衬下泛着刺目的冷光。
他站起身来重新戴回手套,看她倚靠在树干上,那张原本生动而讥讽的脸,现在仿佛完全失去了生气。“别再给我找麻烦了。”仓鸮不由得低声说道,然后蹲了下来,将保温毯包裹得更紧,手臂小心地环住她的背部和腿弯,将她从树下抱起。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以免风雪直接扑到她的脸上。保温毯的银色反光在他胸前闪烁,他的臂弯收得更紧,仿佛为了用自己的体温多提供一些微薄的暖意。仓鸮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脸,还是那样苍白无力。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热袋能提供的热量,几乎想把手伸进她的衣服下确认是否还暖着,但他忍住了这个冲动。
仓鸮就这样走着,时不时将她放下,看一看地图。过了不多时,他注意到她惨白的面色起了变化,身体也不再颤抖。她费力地抬起头,艰难地笑了一下:“你手里的,是丝卡用金子……金子打成的东西,别摔坏了……你赔不起的……”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金子打的?你要是金子做的,就不该这么轻——现在你更像一大块锡纸包装的威化饼干。”尽管话语刻薄,仓鸮却再一次下意识地调整了她在怀中的姿势,似乎唯恐她真的摔坏了一样。
“你不懂……丝卡的金子,是活的……我是,国有资产……”她向他怀里缩了一下,好像也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似的。
仓鸮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停下脚步。他看着怀里的女人,表情一瞬间僵住了。“国有资产?”他低声重复,语气里夹杂着冷笑与困惑,仿佛在确认自己听错了。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挑衅的痕迹,但她的表情却平静得让人发毛,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究竟是什么人?丝卡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仓鸮想起她的天赋、她在矿场的影响力,还有那一连串的计划和算计——这些加在一起,竟然真的让她的话听起来不再夸张,而是某种隐秘真相的泄露。
“你到底是谁?‘流弹’只是代号,你的真名呢?”他紧了紧手臂,盯着她逐渐红润的嘴唇。
“早忘了……”她把脸靠在他的肩头,叹息道。
这话百分之百是搪塞,但他无法忽略这其中真实的可能。什么人会忘记自己的真名?仓鸮皱起眉,若有所思地再次试探道:“这个代号,是你选的,还是别人给你的?”
“敌人……还活着的,给我的。我觉得很合适……就用着了……”
“你还真是毫不掩饰。”他摇摇头。“刁钻,致命,这才是真正的你,是不是?”
她极轻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死了,不要叫我‘流弹’……我在丝卡的呼号……是瑶光,北斗第七星……”
“‘瑶光’……”仓鸮慢慢重复着,“看来丝卡给了你一个高贵的名字。”他看着她,心情复杂。
她闭上眼睛,笑了一声,是那种面对无知者不带敌意的笑。“瑶光,就是破军星……破军坐命,意味着……动荡和破坏……陷阵、夺旗……”
御寒装备起了效果,她的气息不再冰冷,而是略带温热地扫过他的颈间。
仓鸮重新迈开脚步,语气释然:“这个形容,倒很适合你。”
大雪过后的森林寂静无声,他抱着她行走在被雪压低的树林间、干涸河床的乱石间,姿态孤独又坚定,而月光惨淡地映在他的雪地迷彩上,也映在他怀中的“瑶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