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顶传出剧烈爆响。夜风骤起,裹挟着浓雾烟尘卷向天边。
“拦住他!”
听到巨响赶来的近卫长的嘶吼从塔底传来。
黑漆漆的密集箭矢破空而上的刹那,他借力镖藤的支撑在虚空中一踏,凌空一个阵法屏障展开来,箭头射入障面,顷刻被一一燃尽。
近卫们腿脚打颤,他们可没见过这种怪物,从那么高的塔顶摔下来,还能以一敌百凌空布个阵。
那人稳当当落在队列前方,不紧不慢伸展腰背。一个晃神,众人眼前这人似是高挑了许多,身型逐渐修长。
“可算自在了。”
他懒洋洋得揉着因错骨经缩久了的后脖颈,左右扭扭,“识相的闪开,也算做过几日同僚。我有职业道德,不会主动杀同事。”
近卫们来不及思考“同僚”是什么意思,那人诡镖已然开道。
已有眼尖的人认出,颤抖得喊,“诡…诡镖!是…是宁尹楼!”
这群兵卫被镖风扫倒一片,慌乱中不少人屁滚尿流。不怪他们胆子小,这帮人跟着赵廉,五年前吃过宁尹楼不少苦头,活的宁尹楼就很可怕了,更别说面前这个,八成还是只上来索命的厉鬼。
近卫长连滚带爬从队列末尾溜出,要去前山搬救兵。
寒光一现,镖风一凛,直插在他正前方的树干上,挡住去路。
重重队列的后方,那人背手微笑,声音淡淡的,
“告诉赵廉小儿,他宁爷爷的鬼魂回来了。”
近卫长头也不敢回,大气儿不敢出,一路手脚并用跑走了。
宁尹楼眉头一锁,摸摸嘴角,是笑着的没错呀,礼数也很周到。怎么近卫长一副真见了鬼的模样。
难道面相太凶?他随手制住一个正准备逃的近卫,从他身侧“划拉”一声抽出佩剑,借着剑面反光一瞧,哦,忘记变回去阴阳脸了。
他尴尬的咳咳两声,“疏忽了。重来,重来,哈哈哈。”
“……”
……
宁尹楼人挡退人,佛挡退佛。
一步一步,从后山走向正在开宴的法台。
他走得慢了些,缘是来的路上捡的藤,不经用,已经磨秃噜皮了。待会儿免不了一场缠斗,得再寻个。他边应付着不断前来的救兵,边四处留意哪儿有趁手的物件儿替换。
没一会儿便让他找到个。
山道拐角的巨石下,有座小型的古宫庙,先前宁尹楼在冀连山日夜冥思苦想破阵,自然未留意。
庙身被缠绕着多圈巨型锁链,锁链锈迹斑斑。庙里祭祀的不知是何方神圣,封庙断香视为不吉,应是被赵氏认作淫祠锁起来的。
宁尹楼对着古宫庙虔诚拜了拜,
“老仙家,借个锁链一用。”
伸手结了个“解”,化在庙前,入眼一片紫金,光霞涌动。锁链迸发出声响,反绕几圈,解开小庙封印,腾上空中。继而由大变小,最后化作与宁尹楼手中藤镖一般的体积,稳当当落在他手心。
他试着拋了拋,不错,趁手。末端有个用来插地的玄铁铆钉,恰好可以做镖头。俨然一柄顶顶好用的软枪。
宁尹楼这一慢不要紧,只不过在会场那边得了信儿的赵廉,可是慢刀子刮肉,备受煎熬。他如坐针毡,又久久不见人来,派过去阻拦的人都纷纷没了音讯,指定全覆没了。
此番由传送阵到场的宗门,比先前口头答应的还要多。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就要成事了,怎么宁尹楼的鬼魂还能真来?
来便来了,给个痛快也好,偏偏来得还这么慢。这妖人魂魄赶路是用飘的么?害得他此刻在众宗门面前,尴尬得虚空索敌,一副没由来的窘迫模样。
“太子殿下,何事惊慌?” 易方老板娘走到赵廉跟前。
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能有甚用?赵廉青着脸摆摆手,仍然躲在近卫身后,战战兢兢望向后山。
易方娘子与身旁的面具方士对视一眼,使了个颜色,身后黑衣家仆们各自散到鼎前。
乌泱泱场上一道阴风刮过,天上悬着的月亮,被风挟来的薄云遮住。云层反射着不知哪儿来的红光,好端端的月盘,变戏法儿似的,脱胎换骨成阴森森的血月。
长老修士们觉察异象,停了手中杯盏,已有警觉的祭出宝器横在胸前。
黑暗尽头,一串冷悠悠的音色传来。
“诛我前,怎么不给本人打个招呼?”
锁链声响起,只见黑暗里缓缓浮现的身影,身着破烂中衣,却丝毫不减隽狂气性。夜风鼓动如瀑长发,三千青丝遮挡下,一张堪称妖孽的皮囊若隐若现。
风吹开几缕肩头的破碎布条,背上隐约烙着的血色印记,与头顶血月仿佛同根同源。
众人眉头紧锁,真是说不上的邪。
赵廉最先“啊”的一声叫出来,跌倒在身后近卫的扶持里。
“是宁尹楼!”
“宁尹楼?”
“他不是死了么。”
“所以来的是鬼魂啊!这回诛的也是他的鬼魂!”
“阵未起,他怎来?”
“废话!魔头三更来,还需要跟你打招呼?”
“……”
一些单单贪图宝物又无技傍身的宗门客,此时已然打起退堂鼓。
有人揪着宁尹楼新捡的趁手武器说事儿, “你们听这锁链,这是地狱恶鬼被缚拖行的声音,他的鬼魂是专程从地府爬上来索命的!!!”
“?”
宁尹楼停下脚步,低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身破中衣,来的路上被无数箭矢伏击,难免有划破的地方。衣服都烂了,看上去理应没多大威胁啊,怎得还是如此骇人?
他还特地选择了个温和的问候方式,想给众债主的宗门留个好印象,好开展之后的工作。没想竟起了反作用。
众修士如临大敌,一个红衣身影一跃而出,手持一丈六尺的宝槊,当头就要劈下来。
“妖人,我尊叔叔的命,斩你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