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尹楼锁镖祭出,随意绕上两圈,一个借力打力,化解了宝槊的凛冽槊风,戚应星与宝槊一块儿被抛向一边。
“人小槊大,没重心。练练再来。”
考虑不久后便要先到离炎海的地盘,总不能闹得太僵,于是特意留了几分情面。戚应星摔下去时,正好儿落在了副将所驭的巨鸓背上。
这小子倒是个顽的,刚摔下去便强撑翻身起来,大喝一声,宝槊回到手心,
“等什么,再来!”
复又一踏,挥舞上前。
副将们看到老大被制,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纷纷驭兽上前辅助。其他宗门见到离炎海打头阵,除了些静观其变的,都跟着一拥而上,妄图制住妖人。人多力量大,指不定抢份首功扬名立万。
宁尹楼不耐得捏捏眉心,讲真,他的债主多少只手能扳数过来,他心里最清楚。他总共就掳过那些个,也不记得有招惹过这么多宗门啊?
罢了,他眼神瞥向九鼎阵中,易方二人所在位置,每个鼎前,都站着个黑衣家仆。任席间刀光剑影闹腾得多热烈,这些人只一瞬不瞬盯着鼎上。
真正的变数在那里,当速速了结。
他锁镖开道,大剌剌劈开众人。
远处阵中的赵廉腿脚打颤,慌忙命近卫长勒令玄士提前开启九鼎诛邪阵。
“现在不是开诛邪阵的时机。诛邪阵本就是午时阳气最盛时才能开的。此刻子时,血月当空,邪魔当道,冒然开阵,只怕降不了宁妖人,还会招惹其余孤魂野鬼。”
易方二人并未离开,老板娘继续开口道,“殿下不必惊慌,易方自有办法保殿下无虞。”
赵廉傻兮兮战兢兢瞅着眼前二人,缎衣娘子明丽面容眼透狠厉,另一个方士先前帽檐遮得低,此刻摘了面具,青丝及腰,一双狐狸眼顾盼生辉,温和玉润的面容,眼神擒着笑意。
赵廉对易方唯一的印象,好像是胡大监向他提起的。此次建诛邪大鼎献金献力最多的就是易方楼,连崇乐的诛邪阵所在地也是依易方的旧址所建。
他病急乱投医,也来不及思量这其中种种。点头如捣蒜,被胡大监搀扶着,跟在缎衣娘子身后。
面具方士望向那边以一敌百的宁尹楼,轻笑一声,走到诛邪阵中。咬破指腹,在中心巨鼎上画了个符,灵息一渡,鼎中登时翻涌起光束直插云霄,像一把利刃,破开血月。
其余鼎前的黑衣家仆,纷纷效仿方士,引动巨鼎成阵,九道光束一齐劈开天际。
“且慢。” 宁尹楼打到一半,老远儿甩出去一个长老,抬头看到阵鼎的天象转变。无奈挡路缠斗的修士太多了……
“诸位不妨暂缓一下铲奸除恶,先回头看看那九鼎阵,还是不是你们原先以为的诛邪阵。”
众人闻言扭头,有机灵的最先反应过来,“不好!”
“这阵哪是诛鬼的,明明是杀人的!”
“我们中计了,这阴险狡诈的赵廉!” 有脾气爆的破口大骂。
饶是唾骂,但没人敢上前,因为都知道,杀阵已起,非启阵者,越靠近中心,死得越快。
意识到此刻陷入死局的众人,一片死寂无声。
宁尹楼一步一步开道,朝阵前走去。
多数宗门人停了手,退出来主动让道。
明眼人都能察觉,宁妖人虽然出招狠厉,但都刻意留了一手,可见他并非意在索命。而和毁灭生灵祭天的杀阵比起来,此刻的妖人啊鬼魂什么的,仿佛不那么令人闻风丧胆了。
“赵经年。”
他行至九道冲天光阵前,对着阵心的面具方士道,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么想赶尽杀绝一锅端,未免太急切了吧。”
那人轻笑,“我也是万万没想到,你能以身犯险,拿娄二的皮囊跟我使苦肉计。”
“殿下都肯屈尊降贵委身花街柳巷,我宁尹楼区区一介草民,做个跑堂又如何?”
“哼,巧舌如簧。”
赵经年不再与他多言,毕竟现在阵中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已经是死人了,
包括赵廉。
正要印下最后一道符文时,手臂却压不下去。
宁尹楼镖风凛凛,击杀几个冲上来的黑衣家仆,回身时也看到了那人的异常。
只见赵经年表情变了一瞬,似乎在痛苦得克制躯体。
但随即又一瞬,回归原先的温和莫测。
“再坏事我就让你消失!” 赵经年一句话,像是威胁宁尹楼,又像是自言自语。
最后一道符文生效,八道光束合而为一,形成密集杀瘴兜天下来。
宁尹楼以锁镖为阵眼,掷向半空,锁镖登时在空中还原成封庙巨链,来回甩动几番,绕上光束,堪堪抵住下降的杀瘴。
两方空中斗法,宁尹楼肉身扛阵,僵持间,巨链之上隐隐已有裂纹,他额头渗出汗滴……
宁辛阑这个小不靠谱的,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他就要成真鬼了。
一些与易方关系紧密的小宗,伺机而动,在背后起了杀招,正要一并攻向扛阵人时,被几刃扇骨生生截住。
有人从外围破阵进入,崇乐宗数名雪衣弟子乘风而来,分列八宫卦位,坎宫弟子先行,制住鼎前家仆。
“此阵方位乃我崇乐所定,想私自启阵,好歹问问崇乐的意见。”
机括声里,宁辛阑徐徐而至。
众修士见着宁小宗主前来相救,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之前,他们的脑袋可都别在宁妖人的裤腰带上,宁妖人的心思亦正亦邪难以捉摸。更何况,这些年谁没跟风骂过宁尹楼,妖人保不齐回头算账,还是个死。
杀瘴被硬生生破开个口子。
赵经年一向温和微笑的面容也破开个口子。
他冷着脸回头,手持匕首的缎衣娘子被放倒,身旁本该已经是死人的赵廉,此刻正被宁尹楼挟着,立在祭坛后的崖边。
“太子爷,我救你一命。”
崖风猎猎,宁尹楼狡黠一笑,
“陪我下去走走?”
说罢,满是挑衅意味得瞥了眼赵经年,挟着已经吓撅过去的赵廉,纵身跃下冀连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