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管闲事的,会旁敲侧击提醒下冯二,别太过分,毕竟是他哥。冯二总是嘿嘿一笑,“莫操心,大夫说了,冯廉腿脚毛病,我这一来还能带他活血化淤,疏通筋骨。”
毕竟别人家事,大伙提两句,也就不说了。更何况冯二也没真让哑巴哥哥饿着,跟着昆家班四方游走,也不忘千里辛苦带着哥哥,说实话,已比多数家有卧病亲属,却不管不顾一人自在逍遥的白眼狼们好多了。
冯二在赶路时,挟着哥哥形影不离,加之他表演的绝活是两头四臂,不知道哪个机灵鬼灵机一动,就有了冯二脑袋这个外号,久而久之,整个昆家班也跟着叫起来。
“小声点吧,哑巴来哑巴去的,你可小心尤黑听了揍你!”
说话的当即被身后高大的身影揍了一拳,紧接着先前开口那个,也被狠狠揍了。
尤花的哥哥,尤黑,刚卸了威风凛凛的猴王妆,下台就听有人编排他妹。
他人如其名,皮肤黝黑,天生神力,身材魁梧,是昆家班戏侩里头的老大,视哑巴妹妹为掌上明珠。一顿胖揍,碎嘴的人连连求饶,“我们也是心疼妹子,老大可要擦亮眼睛,莫要便宜了来历不明的家伙!”
“……”
外头宾客正退场,忽得一阵莫名的哄闹。
后台戏班争先伸头去瞧,只见原先带着孙子看戏的李老爷,惊慌失措得在人群中喊着孙儿的名字,四下扒拉,但场上哪儿还有小孩的影子。
骚乱间,门口巡逻过一队牵着灵兽的离炎海士伍。
领头的将士恰好认得高将军的亲家李老爷,知是将军血亲失踪,不敢怠慢,当即严阵以待,封了西秦茶楼。
打头的一小纵牵着獙犬一个个嗅闻排查,獙犬嗅觉灵敏,远能百里定踪,近能识破真身。
没一会儿便排查到了后台的昆家班。
獙犬的大耳长鼻嗅到了离台子口最近的位置,冯二不动声色,提溜着刚吐完的冯廉,转个向,挡在执衣尤花几人身前,右手往背上一拍,好不容易吐完才天不旋地不转的冯廉,又开始蹲下呕酸水,后台登时好大一股味儿。
獙犬嗅到这儿,被熏得呲了呲牙,正要扭头时,停了下来……
“慢着!獙獙说,此地有昆伦奴的味道。” 牵着獙犬的离炎海士伍说道。
昆伦奴,是西北沙海的禁忌。
几个士伍当即警觉起来,獙犬越过在前头吐完酸水的冯廉,摇摇头,无异。嗅过冯二,停顿了半晌,冯二已将原本缚身用的绳子,悄无声息绕两圈捏在手里。
獙犬摇摇头,无异。
正要一一嗅冯二身后时……
后方一阵浑厚的嗓音打断了獙犬的动作,也打断了正要使出绳镖击杀獙犬的冯二。
“我方才下台时见了那个小孩,我跟你们走。”
尤黑高大的身影从人群后方走出。士伍们看到他黝黑的皮肤,当即凛然戒备。
昆家班的人一片惊诧,很明显他站出来说的是假话,尤黑的猴王妆难卸,一下台便与他们在一起,哪儿有机会接触什么小孩。
“带走。” 打头的士伍发话。
尤黑被押走前,经过冯二身边,“冯兄弟,今后你便是昆家班的百面猴,” 他一番话决绝,似是觉得此去无回,看了眼冯二身后的尤花,小声道,
“我妹妹,拜托了。”
冯二绕着绳圈的手被尤黑压下,望着尤黑,点了点头。
……
昆家班老班主从外面儿急匆匆赶回时,看到的是一副丧气的场面。
他的台柱子,百面猴尤黑,被离炎海士伍抓走了。
昆家班人心惶惶,冯二拎着冯廉先回了馆后班底驻扎的小院,一个提溜,将鼻青脸肿的冯廉丢进了杂物间。一顿翻找,重新拾了把趁手的粗绳,随手一紧,便抬脚出去。
“宁尹楼!你个天杀的,我要杀了你!”
四下无人,只有他二人时,瘫地上的人身上的蛊才会放他说句完整的话,结果一开口就这么脏,唾沫星子里夹着呕久了的腥臭。
“太子爷,晚点儿再骂,我出去一趟。别一个人骂得撅死了,可就不好玩儿咯。” 那人将脸上最后一点儿油彩擦净,转身往出走。
“呵…你这算什么?救人救上瘾了?” 赵廉吐了口血唾,恨恨说道, “离炎海整治他自己的昆伦奴你也插手,你不是恶人吗?恶人当多了如今知道积德了,大恶人的英雄病?
成王败寇,我认了,但你呢?你以为他们只编排我呀,你费尽心机扛阵救了那帮人,自己又得了什么好报?传闻不还是你这妖人蛊惑的我吗?”
门口那人停下脚步,须臾,转身已是另一副面孔。杂物间没有光线,那人背着光,只一双隐约泛血光的红瞳透着森森然的杀气。
“赵廉,你做那些事,其实在我眼里,已经该死了。” 他蹲身下来,直视瘫在地上徒然发抖的赵廉。
“只是眼下有比你更该杀的人。见到戚准前,你还不能死。”
宁尹楼拍拍赵廉肩膀,手下骨节作响,
“给你教训,留你这条狗命,
就老老实实的,管好你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