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消毒水的味道淡了很多。
我依然直直盯着深邃的天花板,直到因为视觉惯性眼前出现五彩斑斓的雪花点。我起不来,从头到脚没有一根神经回应我的调动,我甚至无法弯曲手指。
“那是十毫克的麻醉!她不该现在就醒来”
“意识?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意识?我又不是学医的”
外面争吵的声音很轻,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我的英语词汇不该有“毫克”“麻醉”“医学”这种储备,我只考到大学英语四级。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像是灵魂出窍,我的灵魂就站在门外打电话的男人旁边。我知道他是在跟电话里的人争吵,但我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视线范围里根本没有那一扇门。
“不能再加了,她的脑子会坏掉的”,他们还在争吵。
“这是最后一次,nat”男人最终妥协了,我却被他提到的名字激起了应激反应。
随着顺滑的推门声,室内涌进门外的灯光变亮稍许,我看清了天花板的颜色。
是米黄色。
男人走到我的床边,把针筒里的药剂推进我的输液袋,而我只是直直盯着天花板,仿佛眼球凝固在眼眶。他将空针筒放进口袋,用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之后离开。
直到顺滑的推门声再次响起,我的眼睛依然凝固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
但其实我的心里一刻不停地叫嚣着“为什么”,我无时无刻不在用全身挣扎。或者说,我的大脑想要控制身体挣扎。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那个男人又给我注射了什么?
我终于取得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我的左手能够微微抬起了。我转动眼睛向下看,一根透明的软管被胶布粘在手背上,里面是混着血液的透明液体。
小的时候我是一个药罐子,时不时就会流鼻血。尽管我长大,变得健康之后依然不知道当时的我生了什么病,但我知道软管里的血是因为鼓针了。卫生所的大夫为了避免这个情况,会在我的手掌下固定一个比手大得多的空药盒,这样即便我乱动也不会让针鼓起。
幸好这里的医生不会,而且我也已经长大,很久没有输过液了。
我尽力握住拳头,弯折手腕。
“嚓”,尽管那声音很细微,但我觉得我听到了。输液针脱离血管,戳破手背皮肤的声音。
一小汪一小汪的血从被撕裂成长条的针口流出来。很奇怪,我并没有任何痛感,但我却感受得到温热的血液顺着我的手背向下流。
困意上涌,昏沉的感觉占据了我的脑袋。我认为那个男人刚刚给我推了一管镇定,就像是精神病院为了制服发疯的患者时做的那样。尽管我弄掉了输液管,也许已经有一部分药液进入了我的身体,我的输液流速一定被调的很快。
抵制不住休眠状态的大脑,我被迫闭上了眼睛。
闭眼之前我想着:也许睁开眼就是下一个今天。
但其实我没有上一次那种确信,我心底有一个疑问,但我不准备面对它。因为那会让我彻底绝望。
我还有下一个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