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齐然比平时早半小时到了学校。校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他站在公告栏旁，不断张望着陆昭平常会走来的方向。
昨晚那条"我会等你"的消息发出后，陆昭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嗯"字。齐然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小时，试图解读出更多含义，但最终什么也没琢磨出来。
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齐然的心跳瞬间加速。但走近后才发现不是陆昭，而是他的表弟陆小飞——那个上次接电话的男生。陆小飞也看到了齐然，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找我哥？"他直接问道，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更清亮。
齐然点点头："他...今天来学校吗？"
陆小飞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来了，不过..."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他爸昨天找上门了。"
"他爸？"齐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说..."
"那个赌鬼。"陆小飞撇撇嘴，"喝得烂醉，堵在我们家门口要钱。说看到新闻了，知道表哥现在有名气，要五万块'封口费'。"
齐然的胃部一阵绞痛。那篇报道果然引来了最糟糕的结果。
"陆昭他..."
"我妈给了钱打发他走，但他说还会再来。"陆小飞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表哥昨晚一宿没睡，今早天没亮就去学校了。我猜..."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然一眼，"他可能在天台。"
齐然转身就要往教学楼跑，却被陆小飞拉住。
"等等。"男孩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他早饭都没吃。还有..."他犹豫了一下，"别让他一个人硬撑，他其实...比看起来脆弱多了。"
接过保温杯时，齐然注意到陆小飞手腕上有几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划伤的。他想问，但陆小飞已经摆摆手走开了。
天台的铁门虚掩着。齐然轻轻推开，看到陆昭背对着门口坐在栏杆边，头微微低垂。晨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单薄了许多。
"陆昭？"齐然轻声叫道。
陆昭猛地回头，眼中的警觉在看到齐然后迅速软化。他迅速抹了把脸，强扯出一个笑容："这么早？"
即使隔着几米远，齐然也能看出陆昭的状态糟糕透了——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嘴角还有一小块淤青。
"你嘴角..."齐然走上前，忍不住伸手想碰，又停在半空。
陆昭下意识摸了摸那块淤青："没事，不小心碰的。"这个拙劣的谎言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干脆转移话题，"你拿的什么？"
"陆小飞给的。"齐然拧开保温杯，热气腾腾的豆浆香气飘出来，"说你没吃早饭。"
陆昭接过杯子，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那小鬼多管闲事。"
但他还是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齐然注意到他拿杯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父亲..."齐然刚开口就后悔了。
陆昭的指节骤然发白，捏得保温杯咔咔作响："他不是我父亲。"声音冷得像冰，"只是个恰好贡献了一半基因的陌生人。"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在陆昭的侧脸上，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齐然突然注意到他颈侧有一道新鲜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勒过的痕迹。
"他动手了？"齐然指着那道伤痕，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陆昭拉高衣领遮住伤痕："喝醉了发酒疯而已。我妈已经联系律师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齐然能感觉到那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汹涌。他想抱住陆昭，想告诉他不必一个人扛，但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决赛还有两周。"齐然说，"我们能做些什么？"
"我们？"陆昭苦笑，"现在跟我扯上关系对你没好处。那篇文章只是个开始，接下来..."
"我不在乎。"齐然打断他，"我们是搭档，记得吗？"
陆昭抬头看他，眼中的脆弱一闪而过："齐然，你不明白。那个人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会挖你的家庭背景，会骚扰你父母，甚至会..."
"那就让他来。"齐然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我爸妈没那么脆弱。而且..."他顿了顿，"奶奶站在我们这边。"
陆昭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他低头盯着豆浆表面渐渐凝结的薄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陆昭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要看穿齐然的灵魂，"明明知道我是个麻烦，明明有更轻松的选择..."
齐然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那个答案就在嘴边，但他却说不出口。不是因为他不确定，而是因为这一刻太过重要，重要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因为..."齐然深吸一口气，"因为你在天台上说的那句话，也是我想说的。"
陆昭的瞳孔微微扩大。晨光落在他脸上，照出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惊讶，怀疑，最后变成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
"齐然，你..."
上课铃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陆昭的表情重新变得克制，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走吧，老田的课迟到会被骂死。"
齐然想拉住他，想把那句话说完，但陆昭已经转身走向楼梯口，背影重新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一刻的脆弱从未存在过。
第一节课结束，齐然正想去陆昭座位，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正跟保安拉扯着，嘴里喷着酒气："我找我儿子！陆昭！我是他老子！"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转向陆昭。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手指在桌下攥得发白，但表情却异常平静。
"又是那个醉鬼..."陈轩故意提高音量，"陆昭，你爸找你呢！"
陆昭缓慢地站起来，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齐然的心揪成一团，他知道陆昭此刻正承受着什么——那个他最恐惧的噩梦，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全班面前。
"陆昭，别出去。"齐然抓住他的手腕，"让保安处理。"
陆昭轻轻挣脱："他会闹到校长室去的。不如..."
他的话没说完，外面的男人已经挣脱保安冲了进来。他衣衫不整，双眼布满血丝，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看到陆昭，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小兔崽子，躲我是吧？"
教室里一片死寂。陆昭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出去说。"
"出去？"男人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就在这儿说！你妈那个贱人，教你不认老子是吧？"他摇晃着走近陆昭，"现在出名了，有钱了，连亲爹都不认了？"
陆昭的呼吸变得急促，但声音依然冷静："你从来没当过父亲。"
男人突然暴怒，一巴掌扇向陆昭。教室里响起一片惊呼，但陆昭敏捷地闪开了。男人失去平衡，撞在课桌上，课本散落一地。
"反了你了！"男人咆哮着再次扑上来。
齐然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前，一个标准的跆拳道侧踢挡在陆昭前面，将男人逼退两步："住手！"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狞笑："哟，小男朋友挺护着你啊？"他醉醺醺地打量着齐然，"齐家的少爷是吧？你爸知道你跟个赌徒的儿子搞在一起吗？"
齐然的血液瞬间沸腾。他上前一步，却被陆昭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