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温言宽慰了三人几句,便切入正题:“都是一家人,你侄子,你们堂兄,多年未曾见面,自然生疏了些。往后好好相处些时日,便会亲热起来。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好。” 围绕着家和万事兴的主题,老太太念叨了将近一个时辰。接着,又就二儿子的养身之道和孙子的学业问题,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方式,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当这三人离开主院时,心中的不满已然堆积如山,险些就要爆发。老太太实在是太偏心大房了!居然不严惩这个不顾家族颜面的儿孙!在他们看来,唯有将马文才逐出族谱,方能解心头之恨!
----------------老太爷出马-------------------------
忙碌着劝解了一日,老太太自觉自己真正是堪称公平公正的当家主母,然而,她的两家儿孙虽嘴上未言,心中却都对她生出了嫌隙。
当日晚间,就在老太太沉浸在自我得意之中时,多年未曾踏入她房门的老太爷,猛地摔门而入。“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伺候的小丫鬟们听到声响,连忙跑出来查看情况,却又被老太爷一声怒吼给吓了回去。
被这巨大的摔门声惊得一激灵的老太太,抬起头,瞧见是自己的夫君,这才端起茶杯,缓了好一会儿神。“做了什么?不过是调解家中矛盾罢了。你这般激动,所为何事?”
“那你又对佛念和老二说了些什么?” 见老太太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太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留在身边的两个儿子本就半斤八两,也无所谓偏心与否。如今老大家的孙子回来了,老太太却依旧沿用老一套方法处理问题,这下可要糟了。
老太太见状,心中的得意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不安。她将自己今日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讲给老太爷听,讲着讲着,又觉得自己并无过错,底气便又回来了几分:“我这么说,哪里错了?家中孩子多,各打五十大板,让他们自我反省。唯有家中和睦,才是正道。”
老太爷脸色一沉,他原本还在琢磨,是不是老大家的孩子被宠溺得太过骄纵,所以才会在曾祖母面前说出那些不念亲情的话。如今听了老太太的处理方式,他才觉得,大孙子实在是太过忍让,而这老婆子又不识好歹,才助长了老二的贪婪之念。
“且不说老大家和老二家谁对谁错,你如今的做法,只会激化两个儿子的不满,让他们都与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离心离德。” 老太爷坐到榻上,直接半躺了下去,只觉脑仁儿一阵剧痛。
“我这么做,有何不妥?这么多年,老二和老三家闹矛盾,我都是这般处理的,也没见他们与我们疏远啊。” 老太太满脸不满与质疑。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虽说只是在扬州府马宅这一方小天地里,可谁不知道她处事公允、治家有方。要知道,她一直牢牢记住母亲的教导,要维持各个儿子之间的势力均衡,方能保住自己的绝对地位。马家老太太多年来皆是如此行事,以往也都效果斐然。
老太爷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妻子脑子不太灵光,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能被母亲调教过来。在权衡了将管家权交给大儿媳与教导老妻这两件事的麻烦程度之后,老太爷揉了揉额头。谁让老大媳妇已经被这些蠢货逼得离开了老宅,他已然别无选择。
罢了,就当重新回味一下年轻时在床上教妻的感觉吧。老太爷苦笑出声,年轻时偷的懒,如今果然成了家中不宁的祸根。
老太爷坐起身,神色凝重,将大儿子与另外两个儿子的差异一一给老太太罗列出来,又分别点明了三个儿子以及各自子嗣的数量。接着,列举了扬州府各大士族在朝廷任职的人数及职位,再与马家如今的情况进行对比。说实话,在将这些数据列举出来之前,马老太爷虽心中有数,但并未有如此震撼的感受。待讲完之后,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老太爷心中的焦虑陡然加剧。
这边,老太爷满心焦虑,老太太却依旧一脸迷茫。她糊涂了这么多年,早已是朽木不可雕也,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开窍的。老太爷白费了一番口舌,不仅没能让老妻明白,反倒让自己愈发头疼。
“罢了,罢了。你……” 看着老太太那满是富足却又懵懂的脸,以及紧皱的眉头,老太爷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算了,不用你出面,明日里,我便不要这张老脸了,亲自去静扬山庄,将老大媳妇请回来。” 说罢,老太爷苦笑着,怕是老大媳妇早就看穿了老宅的问题,才毅然决然地离开。
“你明日,命人将荣景堂收拾出来,就给老大媳妇和佛念住。除了负责扫撒的,莫要安排其他人手。” 又想到了什么,老太爷只觉叹气都不足以排解心中的燥郁。这一家子,没一个省心的啊。
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瞧见夫君疲惫又坚决的样子,又将话咽了回去。虽说她平日里有些自大,可在马府能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在大事上一定听从夫君的话。
她不懂外面的局势,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甚至她也清楚,荣景堂都收拾出来了,一旦老大媳妇答应回来,这家里的管家权,基本上就与她无缘了。但是,老太太心里明白,这个家,真正做主的,不是她,也不是老祖宗,而是她的夫君。
而荣景堂,曾经住过从宫中出来游历的贵人,乃是整个马家最尊贵的地方,是家权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