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德王府的热闹迥异,千里之外的漳郡,郡守府后院之中的一间书房里,几人皆面色沉沉。
漳郡紧邻岭南藩国,因多山地沼泽瘴气,素来贫穷落后,这也是为何上次的水患会对此地造成如此大打击的缘故。
十亲王被贬到漳郡,暂领漳郡副郡守一职,皇帝的意思是让其在此好好治理地方,将功赎过。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十亲王到底是皇帝的亲弟弟,漳郡郡守颇会来事,早早便将自己的郡守府腾了出来,待十亲王一到此地,便入住了郡守府。
郡守和副郡守颠了个个儿,郡守府变成了十亲王府。
此时整个郡守府中一片缟素,处处挂了白。
十亲王于不久前在出去打猎的途中遇刺身亡,十亲王之子永丰郡王得讯日夜兼程从洛郡千里奔丧,如今才刚过了头七。
按万国礼制,十亲王如今乃犯了律例,被贬期间身亡,若无特殊旨意,是入不了皇陵的。
永丰郡王托京中幕僚连上数道折子,请旨让自己的父皇移葬到京郊皇陵山之中,均被驳回。
“刺客之事查出眉目了吗?”
问话之人坐于书房议事间上首,身形精瘦,眉头紧锁,眼下黑眼圈颇重,正是十亲王的儿子永丰郡王。
“禀郡王,当时那名刺客交待的确实属实,此事背后主使正是三皇子。属下已重金托江湖第一情报阁千机阁查探过了,也是这个说法。”
下首一位中年人说着话,将千机阁传来的密函递了上去,永丰郡王低头看完上面的字,气愤地站起,将密函撕了个粉碎。
“谢长麟这个贱人!我父亲只是想借他之手杀了谢长佑的妻子罢了,他却直接要我父亲的命!”
这时,另一位一直没说话的黑瘦长须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郡王,在下有一猜测。”
这人是十亲王身边得力谋士,永丰郡王听见此人说话,面上神色收了些,坐回位子上,点点头道:“何公不必多礼,坐下讲便是。”
“谢郡王。”被称为何公的男子坐了下来,抚着自己的长须道:“在下猜测,三皇子那边可能已经察觉到十王的意图,所以才暗下杀手。”
永丰郡王沉吟片刻,终于转过弯来,点头道:“何公言之有理,谢长麟杀害我父亲,应当不仅仅是因为以他的名义刺杀德王妃一桩事。”
永丰郡王面上有些为难,看了看下首几人,道:“我们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依诸位看,该当如何?”
永丰这话中,退缩意味颇浓。
雄图霸业,权力巅峰之位,一向都是父亲出谋划策,暗中进行,他一直都是被推着走的,如今没了父亲,自己能行吗?
何公在心里微叹一声,十亲王一生先是征战沙场,接着又广纳钱财,暗中练兵,胸中抱负颇高,怎么永丰郡王一点也没遗传到他父亲的胆识呢?!
但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公只得继续循循善诱道:“郡王,开弓没有回头箭,您父亲已经将路铺好,我等如今皆可为您所用,届时您坐拥天下,何惧前路!”
“是啊,郡王,我等如今皆愿拥您为主公,以承十王遗志!”
几人纷纷表态,一时永丰郡王也仿佛看到了皇城之中的宝座正在向自己招手,难得生了几分勇气出来。
“那咱们就先把谢长麟给解决了,他如今不是在外地监修运河吗,正好得手。”永丰郡王恨恨道。
“郡王,在下以为,不如装作不知情,按十王原计划,仍假意同三皇子合作,待到他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之时,我们再出手,届时便再无人可挡路了。”
永丰郡王想了想,何公说的有道理,三皇子借三皇子妃搭上了岭南藩国,正打算策反南边境军,只等皇帝一死,便秘密杀入京中逼宫。
自己何苦要先帮谢长佑解决三皇子呢,那谢长佑也是个煞神,不那么好对付的,光凭父皇的私兵和半个洛州军恐怕难得很。
“那便依你之意吧,本王就暂且忍他一时。”
何公松了口气,这永丰郡王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好在听劝,若届时他豋位,说不定反倒好拿捏一些。
几人心思各异,各自有自己的小九九,盘算着未来的春秋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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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三皇子谢长麟同三皇子妃相夷郡主得知皇帝立储的旨意已下,当日便乘船南下,直奔岭南藩国边境。
“夫君放心,父亲那边已经一切就绪,只待我们到了边境,同岭南边军汇合,父亲的亲军便能北上为我们所用。届时有这么一大支军队在手,何愁宫变难成!”
相夷郡主一边同谢长麟对弈,一边安抚道。
谢长麟的脸色缓和了些,笑着道:“多谢夫人为此事多番协调联络,此番我们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那居心叵测的十亲王也被谢长佑给杀了,他的儿子永丰郡王是个难当大任的,不足为俱。”
相夷郡主也笑了,道:“是啊,十亲王同谢长佑的王妃本就有旧怨,谢长佑杀他倒也情由所原,这下反倒给我们解决了一个麻烦,那十亲王以合作之名亲近夫君,可却暗藏私心,我们一时又无法撕破脸挑明,这下可好了。”
德王妃遇刺的消息并未出京,他二人还不知中间来回纠葛,只以为十亲王之死出自谢长佑替德王妃的报复之举。
谢长麟握住了相夷执棋子的手,摩挲了两下,意有所指道:“谢长佑不过是替他的王妃报个仇而已,他日我若登上皇位,皇后之位非夫人莫属,再封你的父皇为异姓王,届时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相夷这下是真心地笑了。
“那臣妾就先谢过皇上了。”
不知到时候谢长佑在宫中被逼宫之时,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选择自己做德王妃,而是只选了一个小小宫女呢。
船上两人同漳州书房中的几人一样,做着对未来的春秋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