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嘈嘈杂杂的脚步声,与二哥张皇失措的声音毫无阻碍地传到地面下。
“爹娘。”疾奔回家的二哥声音发颤。
“老二,这边。”屋后响起郭父的声音。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间或听到几声“娘”“小妹”,屋子里又归于平静。
郭李氏突然站起,将头顶的木板推开,扬起的灰尘飘飘扬扬迷了郭呤的眼。待她反应过来郭李氏这是要出去时,伸出的手却抓了个空。
“娘。”
“呆在里面。”
郭李氏和郭呤同时开口,郭李氏头也不回地爬出狭窄的地窖,快速盖上盖子,将郭呤独自留在里面。
或许只有几息的功夫,头顶的盖子再次被打开,阳光刺得郭呤眯着眼,她还保持着半蹲着的姿势,一个身影被推了下来。
“照顾好自己和小妹,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
“爹娘,你们怎么办?”
等郭呤再次看清地面上郭李氏和郭父的脸,头顶的盖子又很快合上。
二哥被爹娘塞进来,狭小的空间更为逼仄,兄妹两缩手缩脚地呆在地窖里,沉默着。
昏暗的环境和头顶上未知的情况侵蚀着郭呤的心,家里还有哪处可供躲藏,爹娘还有大哥会不会有事,大哥为何还未回来...无数个念头充斥着郭呤的大脑,挤挤压压让她整个人混混沌沌。
或许只有几息,郭呤却觉得她在地窖中呆了一个世纪,咽了咽口水,正待要开口时,地面的震颤感传到了狭小的地窖下,爬到嗓子眼的话被生生咽下去,她屏气凝神。
马匹踏入篱笆围起的院墙停在院子里,几个北沙国士兵模样的人跳下马,鱼贯冲入郭家小院。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这种活,他们对宜国百姓房屋构造有足够的了解,脚步声一阵赛过一阵地急促奔向仓房,那是这些乡人最常存放粮食的地方。
惊呼与大笑声同时传来,片刻功夫院子里再次响起重物落地的声响,显然家里新打的粮食被提出来。郭呤身体微微前倾,一瞬不瞬地听着地面的动静,没有郭父和郭李氏的声音,他们还是安全的。
粮食拿到了,赶紧走吧。郭呤在心中默默祈祷。
老天爷并未接收到郭呤的祈祷,北沙国士兵用他们的语言交谈片刻,脚步声再次冲入屋中。
哐哐嘭嘭的响动像是敲在郭呤心间的鼓槌,一身尖叫刺破了她的耳膜,让她浑身一颤,险些立不稳。
郭李氏急促的尖叫、突然加入的郭父的求饶和咒骂以及听不懂却带着浓浓戏虐的北沙国语在头顶交织。
身侧墙面一声闷响,是肉砸在坚硬土面的声音,在二哥因愤怒颤抖着身子,在他忍无可忍要推开盖子冲出去前一刻,郭呤紧紧地抱住了他。
昏暗的地窖内,郭呤看不到二哥的神色,但她和他的心此时是一样的。只是头顶上至少有三个以上的北沙国士兵,村子里还有更多他们的同伴,而己方不过是两个手无寸铁且还未成年的半大孩子,郭父郭李氏费尽心机将他们兄妹藏起来,此刻冲出去便前功尽弃。
“我要出去。”二哥的声音像在风沙中要被磨砺殆尽的土石,低沉沙哑,若非兄妹两紧靠在一处,郭呤几乎听不清。
一个半大孩子眼睁睁看着父母遭难,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冲出去送死呢?
“二哥,我害怕。”郭呤仍紧紧抱住他,低声说了一句。她夺眶而出的泪水浸湿了二哥的前襟,手下的挣扎却突兀地停下来,只有几滴湿湿滑滑的液体滴落在她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