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是一个“嫣”字,十分娟秀的簪花小楷,信中没什么格外两情缱绻的话,却看得人心酸。
宋准表情十分凝重,说:“这些事情已经很明显是九曜所为,依我看应当上报州府和提刑司,林氏满门,沈氏,那七个孩童,他们简直是草菅人命!”
“本该如此,你不是说那个李丞相人挺好吗,不如也给他修书一封。”令狐朝说。
“越级上报是要掉脑袋的。”
“这么严重?那还是算了,明日一早就发文书去州府和提刑司吧,此案重大,这次上面不可能再和之前一样压着不让细查,说不定连之前的案子也能一并查明。”
“那便再好不过了。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老鸨的死绝对另有隐情,他们找了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金雀儿就来顶罪,这案子就这么硬是翻篇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疑。”
柳晏在书案那边问了句:“他们找的金雀儿长什么模样?”
宋准摇了摇头说:“我也没看清,她头发乱糟糟的,一直低着头,后来抬头的时候脸上也是不知道哪儿蹭的土,灰扑扑的,一直不知道她什么模样。”
柳晏放下笔走到他们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要我说,那个金雀儿,一定是假的。但真正的金雀儿却也不是什么好鸟。”
“此话怎讲?”宋准问。
“还记得我跟你说,那些人每次来都要点金雀儿伺候吗?我偷偷听过墙角,金雀儿明显就是他们一伙的,安插在吟兰苑里,监视老鸨的。”
“然后呢?所以老鸨确实是金雀儿灭的口?”
“是呀,否则她房里为什么会有密码本呢?但她肯定也不全受那些人信任,我知道你们去看过暗道口的鞋印,她是被迷晕了带走的。我猜他们离开的时候可能没来得及问金雀儿把密码本藏在了哪儿,不然不会让我找到的。”
“那依你看,真正的金雀儿如今在哪儿?”
“这我也不好说,晦言不是看出来带走她的是枢密院的人吗,说不定她去枢密院了呢?也说不定在香料铺子,还说不定已经在二皇子身边做通房了呢。”
令狐朝思索了一下说:“也不一定是枢密院的人,只要是去过枢密院架阁库的都有可能,那天惟衡身上也沾上了那种气味,却也说不清是在哪儿沾上的。”
“哎,真是麻烦,两斤炸药把他们都炸死算了。”柳晏起身又走到书案边,拿起笔说,“惟衡,我给你画一张金雀儿的画像,你若是在哪个官员身边见到了,就小心她和她身边的人。”
宋准刚想提醒他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听他这样说,又将话头咽回去,无奈点了点头。
后来柳晏熬了一整夜,画出了三个孩子的模样,宋准早上醒来时看到他还在书案前研究那头骨,边上扔了不少废稿。
“稚言,去睡会儿吧,熬这样久,今日还随我们出去吗?”
柳晏摇摇头说:“我去了帮不上什么大忙,缠着晦言在外人面前也不自在。这还有四个孩子,我画完了就去睡。”
“别熬坏了,瞧你眼睛都通红,让这灯熏了一夜,受不了的。”宋准着实担心他,他遇到这样的事总是格外执着,不按自己心意做完就不罢休,不吃不喝不睡觉的。
“我没事儿,别担心我,我受不了会去休息的。”柳晏抬起头露出个笑来,将那三张画像递给他,“喏,我已经渐入佳境了,剩下的会很快的,放心吧。”
他们二人说话声音不大,令狐朝却也醒了,眯着眼睛看向书案那边,说:“你怎么熬了一整夜?再这样下去会秃掉的。”
宋准噗嗤笑了一声,没说什么话,出去打水洗漱了。
“啊?果真吗?”柳晏面上有了些惧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昨夜他将发髻散下来了,还未来得及重新束起来,这一摸,手上多了几根青丝。
“天尊……”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将那头发扔到地上,说,“无妨,我多的是头发,不差这几根。我要是秃了,也都怪你,空有一身本事却不好好帮我调理。”
令狐朝披上衣服下了床,走到他身边往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恩将仇报是吧,画你的画像,我就多余关心你。”
“所以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吧。”他抬头望着令狐朝,期待地眨眨眼,摸了把发尾,扯下几根头发递给他说,“暂时没有能什么送给你的,几缕青丝聊表心意,你知道我真的很爱你的。”
令狐朝接过那几根头发,冲他敷衍一笑,拿了案上的记簿将捆成一束的头发随意夹了进去,头也没回:“你有多爱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好好睡觉,脸会垮。”
柳晏看着他将自己的头发夹在记簿里,竟觉得有些惊喜,半天没说出话来,屋子里一时间倒安静下来,他便低头接着作画,不再说话。
“令狐兄,稚言,想吃些什么,我出去买。”宋准擦着脸迈进屋里问着,令狐朝说:“我与你同去吧,盐官县离入海口近,说不定有海鱼。”
“我要吃昨日那个桂花米糕,惟衡。”柳晏叫道。
“好,给你带回来。”宋准答应着,和令狐朝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