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
修真界最痛恨、也最惧怕的存在。
他们嗜血、恶毒、癫狂,拥有远胜同阶修士的力量,强大的魔修甚至轻而易举就可屠村灭城、焚山灭宗,血雨腥风不过弹指之间。
可这世间从没有不需代价的果实。
与天道悖逆的魔修从堕入魔道那一刻起,寿元便开始倒数——
若不以生灵为祭、掠夺修士灵气续命,十年之内必死无疑。
死后亦无轮回、无来世。
只余一抔飞灰随风消散。
这就是正道修士与魔修之间血仇不解的根本,不是理念之争,也不是道义之别。
只是因为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只能靠杀死对方来延续。
你不死,我便亡。
江洵望最先回过神来。
他向来直觉敏锐。脑中那些纷乱无章的线索在瞬间抽丝剥茧般清晰展开。
几乎同一刻,新的迷雾翻涌而上,淹没了初见端倪的真相。
还是有一个地方,说不通。
可应拭雪的话还在继续:
“守卫并未发现异常,也没有门口任何闯入痕迹。说明凶手早就潜伏进了玄栖山,或者本就身在山门中。然后绕开巡逻,从其他隐秘路径进入祠堂。”
时光在他声音的引导下倒流,从众人惊愕的神色中穿过,掠过夜色、石阶与微颤的灯火,推入昨夜的玄栖山——
守夜人依旧例行轮换。
有人在祠堂四周踱步巡逻,有人懒散地守在大门前小声交谈。
无人察觉背后那座沉肃穆威严的祠堂里,即将迎来一场无声的凶杀。
应梁独自一人跪坐在牌位前,百无聊赖地搓着手指,嘴里嘟囔着不耐烦的脏话。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只当是送宵夜的仆人又折返回来,骂骂咧咧地转头:“你他娘的怎么还……”
话未说完,便哽在喉中。
一身冰冷陌生的气息,眼神冷漠得过分,连应梁这样的纨绔也本能地察觉到死亡的威胁。
他狼狈退后一步,艰难地抬手指前方,刚准备开口呼叫。
却只听破风一声。
冷剑已先于声音贯穿喉咙。
血光乍现,气息顿止,鲜血灌满喉腔,堵住了所有的求救与挣扎。
他只能仰面倒下,目光空洞地凝视着高悬的牌位,在冰冷的青砖上迎接自己毫无尊严的死亡。
祠堂寂静如死。
幻象戛然而止,应拭雪的声音又将众人拉回现实:
“尸体伤口剑痕利落,创口极深,但没有任何灵力残留。凶手的可能身份只有两种。”
“其一,是凡人;其二,是魔修。”
陆执事听到这里猛地一拍大腿,接上了应拭雪的思路,语气也激动起来:
“哎呀,那肯定是魔修了啊!凡人哪有这能耐进祠堂?也就魔修这种阴毒玩意杀起人来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然后就接受到了景光公子的注视。
对方神情淡淡,眉眼俊逸,只是极轻地一点头,似是默认了他的推断。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陆执事瞬间挺直了背,像是得到了某种至高的肯定,整个人都隐隐透着股骄傲劲。
看得江洵望翻了个白眼。
这没营养的话哪里值得应拭雪点头了。
“那魔修……为什么要杀应梁呢?”应是雪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地点。”应拭雪颔首答道。
“地点?”
江洵望接过话茬,替他解释道:
“祠堂代表着应家的脸面,在祠堂作案本就是狠狠打了应家的脸。死的是不是应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应家的地盘,应家的祠堂祠堂,一个应家的子弟死了。”
“整座玄栖山切连点风吹草动都察觉不到。”
应嶙暴跳如雷:“你的意思是我儿子就这么白白死了?”
“虽然听起来很倒霉。”江洵望朝他摊了摊手,肩膀一耸,
“不过就凭你儿子做的那些破事,死了也能勉强能算替天行道吧?”
“你!!”
应嶙被他这张利嘴气得直锤胸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把自己送走。
他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恨不得立刻将这两人变成纸扎的的金童玉女给他儿子陪葬。
“够了应嶙。”
应钧礼抬手,冷声制止住应嶙的撒泼行为。
他似乎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注视这个叫做“景光”的青年。从上到下扫视,用一种堪称冒犯的目光打量着应拭雪。
最后对这个人得出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而应拭雪对此毫不在意,任由他目光肆意,甚至还能用算得上温柔的语气问道:
“应家主是认为哪里说的不对吗?”
“景公子所言,着实出乎应某意料。”
“意想不到,不意味着不合理。”
“但也可能,”应钧礼声音一沉,“是为了洗清自身嫌疑而编造出的解释。”
闻言,应拭雪短促地笑了下,笑意未至眼底:
“明白了,还是在怀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