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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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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萧凌恒扔下勺子,金属碰撞声吓得众人一颤。

韩远兮扑通跪下:“是末将擅自调了粮仓的陈米……营里七个兄弟家里遭了旱灾,朝廷赈灾粮迟迟不到,他们爹娘都快饿死了……”

他咬牙抬头,“末将愿领罚,但求都尉别牵连他们!”

帐内一片死寂。萧凌恒忽然伸手,从锅里舀了半勺粥尝了一口,粗糙的麸皮刮得喉咙生疼。

“明日寅时,”他丢下勺子,“带着偷粮的名单来见我。”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营帐。

次日天未亮,萧凌恒就带着韩远兮的请罪书进了宫。刚走到宸阳殿外,就听见里头摔杯子的声音。

“好大的胆子!军粮也敢动?”沈明堂的怒喝穿透殿门,“传朕旨意,韩远兮杖八十,流放岭南!”

萧凌恒一把推开拦阻的太监,径直跪在殿中央:“陛下,此事另有隐情。”

沈明堂眯起眼:“萧卿这是要替逆臣求情?”

“臣不敢。”萧凌恒双手呈上韩远兮的供词,“请陛下先看看这个。”

供词上详细列着被克扣的军粮数目,每名士兵只少了半勺米,省下的粮食却救了二十多户军眷。末尾还附着血指印和七份家书,最上面那封字迹歪斜:娃,你爹吃了你让人捎回的米,能下炕了。

沈明堂沉默片刻,随即听不出情绪的开口:“萧卿可知,朕若开了这个口子,日后人人都能打着‘仁义’的旗号违抗军令?”

“陛下圣明。”萧凌恒重重叩首,“但韩远兮若因此流放,寒的不只是将士的心——”

他抬头直视皇帝,“更是天下孝子的心。”

殿内落针可闻。沈明堂忽然抓起案上镇纸砸过来,萧凌恒不躲不闪,玉石擦着额角划过,顿时血流如注。

看到萧凌恒此般模样,沈明堂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满意的神情。

“陛下,”萧凌恒背上的伤还未好全,却挺得笔直,“韩远兮擅调军粮,按律当罚。但请陛下明鉴,他所为并非私心,而是不忍将士家眷饿死。若论罪,臣亦有失察之责,愿同受责罚。”

沈明堂眯眼看他:“你倒是会揽责。”

萧凌恒不卑不亢:“军心若散,再严的军法也无用。韩远兮有错,但罪不至死。若陛下开恩,臣愿以军功抵过,保他性命。”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摆手:“杖二十,降职留用。”

“谢陛下恩典。”

萧凌恒带着满脸血回到军营时,韩远兮正被捆在刑架上等死。见萧凌恒回来,整个校场的将士都围了过去。

“都尉!”韩远兮挣得铁链哗啦响,“您这是……”

萧凌恒抹了把额头的血,哑声道:“陛下开恩,你降职为普通兵卒,杖二十。”

说着解开自己的腰带扔给行刑官,“这十杖,我替他挨。”

全场哗然。

韩远兮疯了似的挣扎:“不行!末将自己……”

“闭嘴。”萧凌恒已经脱了上衣趴在刑凳上。

第一杖落下时他闷哼一声,指甲抠进凳缝:“你们记着,军法如山……但将者,当与士卒同滋味。”

打到第八杖,校场上已有士兵皆再无声音。韩远兮挣断绳子扑过来护在他背上,硬生生替他挨了最后两杖。

萧凌恒摇摇晃晃站起来时,两千将士齐刷刷跪了一地。

萧凌恒虚弱又坚决的说道:“今日起,偷粮者照旧按军法处置——”

他顿了顿,“但若再有军眷饿死,要跟我说,我亲自带你们去粮仓抢粮。”

当晚,萧凌恒高烧不退。韩远兮带着七个士兵跪在帐外,捧着从老家挖来的草药。

“滚进来。”帐内传来沙哑的声音。

韩远兮进门就磕头:“都尉,末将这条命……”

“省省吧。”萧凌恒趴在榻上呲牙咧嘴,“真要谢我,就把第三队那群软脚虾练出个人样来。”

“都尉大恩…末将没齿难忘…!”

萧凌恒叹了口气:“行了,日后别再犯浑。”

他萧凌恒算是个“好人”吗?他算是个“孝子”吗?他自己都觉得他不算的。但他绝对算个有担当之人,除此以外,他有脑子、有魄力、敢打敢杀,硬刚暗算他都玩得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判断,他都是带兵的英才。他的智慧,可绝不止在于玩弄权术翻卷朝纲。

或许他是有掌兵权的心思,但他此番举动,绝不止是为了掌权笼络人心,而是在听到韩远兮哭着说出“爹娘快饿死了”时内心的触动,他自己没了爹娘,他便不想他的兵也没了爹娘。

自此以后,军中将士对萧凌恒算得上是死心塌地。他带伤归营的魄力、替下属担责的义气,让这支原本散漫的军队渐渐凝聚成铁板一块。

八月末,暑气渐散,郯州事宜处理完毕,委派郯州的众官员纷纷回到帝都,当然也包括那个让萧凌恒日日思夜夜念的人。

当日朝会,各地官员接次汇报着今岁的收成,站在武官末尾的萧凌恒的目光就从未离开那个身影,众官员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得进去。二人都没来得及私下碰面就赶来上朝,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半个月未见,萧凌恒恨不得把眼睛黏在对方身上,然后将人塞在衣服里,死死不撒手。

散朝时,官员们鱼贯而出。任久言经过他身侧时他故意轻轻咳嗽一声。

“萧大人。”任久言不自然地颔首,官袍广袖却在他手背轻扫而过,像蝴蝶掠过一般。

萧凌恒微微一笑,故意慢半步跟在任久言身后,借着廊柱遮挡,指尖勾住对方腰间的玉带轻轻一扯。

“你...”任久言耳尖瞬间红了,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

“任大人留步!”萧凌恒突然高声,吓得任久言僵在原地。

他大步上前,一本正经地托起对方的手:“任大人的袖口沾了墨。”拇指却在那截手腕内侧暧昧地摩挲。

路过的工部尚书笑呵呵道:“两位大人倒是和睦。”

“自然。”萧凌恒笑得坦荡,袖中手指却勾着任久言的玉带将人往身侧带,“下官对任大人...仰慕已久。”

任久言猛地甩开他,眼底漾着水光:“你疯了?”

萧凌恒低笑:“我曾经也同这般在大家面前纠缠任大人啊,久言怎的从前不是这般反应,今日反应这么大?”

他刻意凑近:“嗯?”

“……我——”

“今晚我去寻你。”萧凌恒打断任久言的支支吾吾,转身大步离开,挺胸抬头的一边走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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