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的细伢仔?大人呢?”老张沉着声问道。
“在这里在这里……”一个六十几老爹爹(dia dia)慢悠悠从车上下来。
一看这老爹爹连照顾自己都不麻利的样子,老张憋着的火气顿时消了,好声提醒:“怎么你一个人带娃娃坐长途车?幸好是遇到了我,要不然,他今天脸肯定破相!”
老爹爹连声道谢:“没办法,我女儿女婿在城里做事,冒得空,我想着寒假带回乡里玩几天,要开学了,送他回来。”
家家自有家家的柴米油盐,老张这不也是想着城里还没找好落角地,让媳妇闺女在家等着,自己先出来安排好事?
不过,提到开学,老张就来劲了:“你家孙儿读的是哪个学校啊?几年级?什么时候报名?要怎么报名?”
怕老爹爹误会,老张递出根烟,解释着:“我也想把女儿接来这里读书,不晓得读哪里好。”
老张这才知道,省城九年义务教育已经免费了,学校也是分地区上了,户口在哪里,就在那里划分的学校上学,不过,外地孩子要交一笔借读费,还有课本费杂费什么的,也要几千到万把块,他手里的一万块,根本不够看。
老张一合计,这不得先把工作和住处找好?
再一打听,租房还要押一付三呢。
正月十四学校开始报名,也没几天了。
久违的压力感直压天灵盖,一与老爹爹分开,他拐进了一家贴着招人小广告的苍蝇馆子:“老板,你们这招人?”
馆子老板抬眼打量他:“不招了。”
“你这明明写着招人啊。”老张不服,指着小广告力争。
馆子老板尴尬地赔笑着:“我们想招个长得秀气些的,最好是妹伢子。”
老张的身量,实在和秀气沾不着边,一股子魁梧劲儿。
幸好是剃的规矩的板寸头,穿的是迷彩裤,要是全剃了,老板还要担心是哪里惹不起的人物来了。
“妹子娇娇弱弱的,端端盘子就行了,体力活不得男人来?”老张还想再争取争取。
“这位兄弟……”馆子老板的声音停了停,还是指向老张卷起的衣袖下,露出的右前臂,“你这伤怎么搞的?”
老张这才注意到,右臂有一条大概十五厘米长的血口子。
不深,但长得是有点吓人。
“嗨……刚才救了个孩子,划了一下,小伤。”瞧着馆子老板神色更紧张了,老张不由得疑惑,“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怕了吧?”
心一横,馆子老板道:“还有你眼睛。”
老张神色一滞,馆子老板已经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你右边眼睛没啥问题,但左边这只,好像不会动,就这么看着人的时候,怪吓人的……”
馆子老板瞧着也不瘦弱,却从话语里透着一股软趴趴的怯意。
老张不说话了。
他左眼早没了,装的义眼,自己不会动,盯着人瞧的时候,是有点吓人的。
村里人没提过,但他知道,他们遇到他都有点怕怕的样子。
他身上还有别的伤,只是现在天凉,被衣服盖着呢。
半晌,他才在尴尬的寂静中拉了个凳子坐下:“还有粉吗?”
“啊……”馆子老板一愣,“粉有,就是没臊子了。今天没几家店做生意,准备的臊子都卖完了。”
生怕老张误会,馆子老板还多解释了一句。
“甭管什么臊子,粉多点,来碗热乎的。饿了一下午了……”
也不知这老板是怎么想的,端来一个比脸还大的斗碗,里面满满当当地都是粉。
老张见着就是一愣:“这里有半斤了吧?”
小馆老板有些怯怯地回答:“下了六两粉。要是不够,还可以再续。我们店里免费续粉。”
顺着小馆老板手指的方向,老张看到“免费续粉”四个大字,给气笑了:“你怎么不直接给我下一斤呢?”
“啊……”这老板真信了,赶紧往厨房去,“我再去下。”
老张呆愣住:“……”确定真不是把他当猪在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