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旅人，来自雪原（六）

雪花的尸骨在握力作用下被压成扁扁的一块，咯吱咯吱的凄惨叫声顺着你的手掌逸散，试图取悦你的厌倦，这些从无限广远的地方前来的小精灵化成你手中的残渣，随着你放松间张开的指隙坠落，回归了更为辽阔的无瑕。

你要做什么呢？

随着你的思考，无数记忆的碎片涌入你的脑海：你要跟随“首领”祭拜你们侍奉的星神，但在攀登雪山的过程中，暴风雪让你们失散，现在你需做出决定，要往哪个方向走。

你向四周望去，群山渺渺的白层叠起伏，如将你纳入一张又一张白纸，用重复的风景让你迷失。

你决定随意选择一个方向。

雪花簌簌的声音近在咫尺，你行走过程中踩踏雪原的声音如同有鳞生物阴冷的身体相互摩擦，或者吸饱了水分的鲜嫩枝叶被碾碎的粘稠翻搅，让你心中不住升腾厌恶的倦怠。

你感觉不到疲惫，偶有干渴和饥饿提醒你时间的流逝，你含住冰雪，咽下少见的苔藓，充沛的体力是那位星神眷顾的象征，这让你不住欢喜，几乎要热泪盈眶。

或许是长时间的行走过于无聊，你的思维开始自发运行，从脑海深处拽出往事，并将那些记忆一点点修补完好，你漫无目的地回想，你想起那位“首领”，最初你想起ta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但现在，一种古怪的厌恶和怜悯突然染上了记忆里你对ta的感受，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ta曾经侍奉过另一位星神，并且试图将你也引上那条路。

尽管ta已经迷途知返，但无法抹去ta过去曾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你的思维出现了一片空白，你自然地跨越了这片空白，浑然未觉地继续思考，你已经寻找到了应皈依的星神，你会为祂献上你的一切，而祂等待已久。

而现在你不能让祂继续等待了，你曾错过祂，因为不可抗力，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沉眠于……

你跨入了又一片空白，这次你没能走出来，那种恐怖的、难以预料间跌落悬崖的失重感卷席了你，你的动作突兀地顿住，无论是眼前的景象还是你的记忆，忽然间都蒙上了一层可怖的阴影，平凡而真实的模样下覆盖着你浑然未觉的异常，涂脂抹粉在你面前矫饰无辜。

你慢慢眨动眼睛，空白的群山仿佛在瞬息间变成了生灵肆意生长的乐园，而最终落于你眼底的依旧是无暇的雪白，寒冷的风依旧吹拂着你的后颈，带来一阵不受控制的战栗，脚下的雪被依旧吱嘎吱嘎地响，将烦闷重新注入你心里。

去见你侍奉的星神。

你内心的声音在催促着。

你已经决定好为祂献上一切了。

理应如此。你想，你为此等待了许久许久，你的迫不及待如果能随时间累计，足够堆积如此刻的雪。

你要为祂……祂……是谁？

在这个问题突兀出现之时，愤怒撕开了你的胸膛，激烈情绪的火焰焚毁你眼中的假象，无暇的雪原遍布翠金的植物，保暖的衣物自你身上褪色，金枝翠叶如蛇在你皮肤上蜿蜒游行，汁水饱满的花瓣被你踩在脚下，鲜美的浓浆散发蓬勃的香气，浓郁到让你有种这气味正在舔舐你的错觉。

呼吸在你后颈轻柔彰显存在感。

你不知道星神是否有呼吸的能力，但你身后的这位，正用这种方式，让你感受祂想要将你顺着呼吸吞入身体的贪欲。

祂的手臂轻柔环绕着你，丰收的麦穗轻轻拂过你的下颌，迫使你转过头，那张眼眸微垂的慈悲面便映入你眼中，那无限的怜爱缠紧你的身体，几乎让你无法呼吸，祂光滑洁白的身体上张着裂口，鲜红的朱果如一只只迫不及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你，那庄严笑靥背后仿佛游动恐怖的妖邪，欲将你吞吃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