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半盏热茶,安了安神,出去打听的第一批小斯回来了。
进门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她跟前,“夫人,外头的街都染红了,小的原本还欲继续往前面大街去,却发现前面刘大人家门口,全是禁军。”
天亮了,大战都结束了,还有禁军堵在官员的门口,这特么是抄家啊!
也不知究竟是谁赢了,刘大人又在站队哪位王爷?
她吓得倏然起身,老天爷和自己开什么玩笑?这是遇到什么大清洗了?
正想着,忽然又来了一个小斯。
这小斯显然在血淋淋的街上摔了一跤,衣裳裤子上,沾了不少鲜血。
他一进来,几乎是瘫软在地上,“夫人,不好了,咱们被禁军包围了。”
“什么?”谢明珠身体一软,两眼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不是她承受能力太差,而是这具身体本身就虚弱,自己又一宿没睡,提心吊胆的,自然也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身边全是哭声。
自己身上的锦绣衣裙早就被扒下来了,中衣外面套着一件粗麻囚服。
身旁的萧沫儿亦是如此,且发鬓散乱,再没有了侯府小姐的体面优雅。
五个孩子也挤在她身边,有三个还没醒,就躺在那散发着霉味的草堆里。
谢明珠急得忙问哭哭啼啼的萧沫儿:“这怎么回事?”不是,从云端掉到烂泥坑,也不是这样的,好歹给人一个缓冲期啊。
不想她这一问,萧沫儿哭得更是伤心欲绝了。
当初她哥死的时候,只怕都没这么伤心。
一旁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老大萧云宴转过头来看着她,两眼无神,“二王爷昨夜谋反意图篡位已被伏,舅爷爷亦是二王爷的老师,又是同党。所以陛下震怒,下令诛灭柳家九族。”
而这九族,则是父四族,母三族,再有妻三族。
他们亏得是镇远侯才为国捐躯,所以已经是从轻发落,发配岭南。
不然这会儿脑袋早就搬家了。
谢明珠一下就暴怒了,整个人也从地上要弹起来,嘴巴更快:“握草,他儿子犯错他不杀他儿子,杀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做……”
她这一骂,不但是死气沉沉的萧云宴被吓着了,连哭得泪水涟涟的萧沫儿都惊呆了。
好在萧云宴反应快,连忙起身捂住她的嘴,“母亲慎言!”
谢明珠这才反应过来,阶下囚啊现在。
而且这也不是自己的时代,的确该谨言慎行。
可她就是气不过,她的金银珠宝还没焐热,诰命也没了。
牢房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一家子关在这里,便无旁人,一缕微弱的光芒从顶上那小小的窗口里照进来。
原本在昏睡中的孩子们,也都被她的声音吓醒了,此刻正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这一帮孩子,大的萧云宴今年八岁,老二萧云晴七岁,然后便是同为六岁的萧云暖和萧云晚,以及自己生的老幺,今年才两岁的萧云时。
此刻这两岁的小胖娃娃,虽白白净净的,可因为这陌生又恐怖的环境,吓得她嘴巴瘪瘪的,要哭又不敢哭。
毕竟原身,是个极其严厉的母亲。
而且又一心想要生儿子,所以即便是亲女儿,也没什么心思,孩子们自然就与她不亲近了。
如今小时被她一看,吓得缩着肩膀,往姐姐们身后躲。
谢明珠忽然有些可怜这小娃娃,但此刻她也身陷囫囵,哪里还有心思去哄,又被萧沫儿接着哭的声音吵,心情不免是烦躁起来。“你别哭了。”
萧沫儿自然是不理会她。
仍旧是萧云宴开口解释,“王家也牵连其中,我们被打入天牢那会儿,王公子他们一家,已被拉到东门菜市场口砍头了。”
谢明珠这才回悟过来,王家!那不就是萧沫儿未婚夫家么?
好吧,她死了男人,哭也是正常的。
于是叹了口气,问起萧云宴,“可知晓咱们几时启程?”
当时来传抄家口谕的公公自然没说,不过作为侯府未来的接班人,萧云宴心里也有数,“这一次砍了不少人,想来不会多留咱们。”
只是不知晓上方的意思,是将他们流放到满是毒障林的岭南,还是北边的冰原上。
可不管哪一处,就算是侥幸能活到流放地,这一家妇孺,也难以活下去。
想到此,小小的脸上,绝望一片。
谢明珠原本还想问,忽然也反应过来,这被流放之人,要自己准备衣物吃食,可家都被抄了,钱财银帛充了公,下人们也都被卖了。
如何能指望他们?
自己又是商贾出身,爹娘早逝,当初带着万贯家财才进了镇远侯的大门,这些年早就给他填补到军饷粮草上。
便是剩下几个钱,也被抄了。
而本身又是被镇远侯舅舅连累的,所以那边不用想,只怕他们比小姑子未婚夫家都先被摘脑袋呢!
所以她将目光落到萧云宴的头上,“你外祖家,可还有人?”
有是有,但萧云宴却不报任何希望,“母亲何苦明知故问?”
谢明珠一下就泄气了。
她倒是忘记了,萧云宴的母亲乃太师之女,却对镇远侯一介武夫青睐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