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热风吹得人心里痒痒,林镜棠手腕托着下巴,搁在桌子上,歪着头问他:“……所以……是什么时候?”
是什么时候你对我动心?
是什么时候我们开始相互靠近?
是什么时候我开始……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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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球室内顶灯摇曳,放在角落的冰柜被人“刺啦——”一声拉开,徐峈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只十块钱的松露巧克力口味的梦龙。
裴准收杆,将脱了的校服扔到边上的桌上:“翔哥,吃冰的小心拉肚子。”
“他不吃冰棒也拉肚子。”“砰”地一声,台球一杆进洞,周叙白起身抬头,“不然怎么叫翔哥。”
周叙白拿了巧克去擦球杆,等着裴准发球。
徐峈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咬了一口梦龙:“我们老白的球技就是好,一杆入魂!”
“滚你丫的,让你打你又不打。”周叙白将杆子扔给凌越,“凌越,你来试试,John parris的杆子,好用得不得了。”
凌越坐在桌子边上的藤椅里翻书,周叙白扫了一眼封面,是最近在女生堆里流行的《泡沫之夏》。
周叙白知道这本书,今天下午英语课代表兼学习委员林镜棠在自习课上刚没收了一本。
周叙白还记得,被没收书的女生在自习课上与林镜棠大吵了一架,质问林镜棠难道没看过言情小说吗?难道不被尹夏沫和欧辰洛溪的爱情故事所感动吗?
林镜棠冷着一张脸说我不认识他们后将书扔在了垃圾堆里。
周围有人起哄,让两个女生打起来,周叙白起先也忍不住起哄,但他很快就安分下来——
坐在后门的翔哥对着他脑袋扔了个纸团,示意他抓紧将MP3收起来,因为班主任就站在门后。
凌越手里拿的正是那本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泡沫之夏,他慢悠悠道:“我不会打球,好的球杆就像千里马,他得有赏识它的伯乐,很不幸,我没有那个天赋。”
裴准打腻了球,看到周叙白扔在地上的书包,突然来了兴趣:“叙白,你把John parris的英语拼出来给我们听听。”
手里的杆子滑手,周叙白打偏了球,他不乐意道:“姓裴的,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扫我的兴是么?”
“不是我想扫你的兴啊,是你老爸,让我和凌越好好替你补习英语。”裴准说,“周董事长可说了,高一正是打好英语基础的时候,你的英语这么差,高二下学期还怎么出国?”
“那就让他别送我走。”周叙白怪声怪调道,“我爱中国,我爱我的国家,我爱我的学校,我告诉你们,我决定留在一中,我要参加高考了。”
徐峈从桌子上蹦跶下来,嚷嚷道:“老白,你有病吧?好端端的要参加高考。我可和我妈说了啊,我高二开学就得走,学习的压力已经给我造成非常大的困扰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崩溃。”
周叙白夺过凌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搂住后者冲徐峈声:“没办法,我舍不得我的兄弟们。”
裴准看着周叙白张张嘴,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算是两个人的小团体,也会有个中心人物,更何况他们还是从小厮混到大的。
无论是家境还是个人魅力,周叙白都无疑是他们的中心人物。
裴准转移话题:“我们翔哥长大了,竟然也懂得压力了。”
“Pressure。”凌越木然地抬起头,“P-r-e-s-s-u-r-e,压力。”
周叙白“噌”地一下跳了起来:“靠。凌越,你再这样我真的会报警。”
裴准一发高杆,最后一颗红球“咕噜噜”滚进了球洞里:“你的英语再考五六十分的话,我和凌越也会报警。要不然请个英语家教吧,好好补补习,要想在国内卷高考这座独木桥,最起码英语成绩上要看得过去。”
“你别出馊主意了,上次翔哥给我找个女家教,第一次去我家还好好的,第二次来就开始打听我爸什么时候在家……”周叙白嘟囔道,“她哪里是来帮我补习英语的,她是来做我后妈的。”
徐峈不服,嘴里的巧克力还没咽干净,张嘴就是一口黑牙:“人家好歹也是清北毕业,长得漂亮又爱穿黑丝,想当你后妈怎么了?证明人家有这个上进心你知不知道……”
地上有周叙白蹭掉的球,裴准去捡:“翔哥推荐的人你也敢用?找个差不多年纪的同学吧。”
紫色的球滚落地上,一如校园里盛放的紫色玉兰花的颜色。
浓郁的紫玉兰像蘸着月光的羊毫,薄雾的清晨里有鹅黄色的暖阳,他看见女孩踮着脚去摘操场边上的紫玉兰。
落脚时悄无声息,轻轻在他心底温润落笔。
裴准摩挲着手里的球,似不经意道;“你觉得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怎么样?”
晚春的风将《泡沫之夏》吹得乱翻,周叙白看见书里插画上的女孩发丝仿佛都在纷飞。
像极了今天下午时林镜棠的垂在后脑勺的马尾——
翔哥说得没错,班主任很快走了进来,让林镜棠出来。
同桌碰碰周叙白的手肘:“林镜棠最不讲情面了,上次我考试作弊被她抓到她肯定会偷偷告状她告诉老班,结果老班告诉我妈,我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我和你打赌,她肯定会告诉老班,你信不信?”
同桌与周叙白打赌,赌资是一个星期的值日。
周叙白借口肚子疼和班长请假,出门的时候故意停在林镜棠的不远处,听两人的谈话。
本以为学习委员会告状,没想到林镜棠却说没什么:“她拿错了我的笔记本,所以我提醒她而已……”
黄昏的风蓦然变急,漾起远处的花骸生绿,周叙白看见啄食的斑鸠扑棱棱地从青砖白瓦上飞过,林镜棠去撩被风吹在脸颊边的碎发——
少女的发尾像鸟儿落下的羽毛,覆盖在人的心脏上。
他看见女孩微微侧头,冷不丁地看了他一眼。
周叙白下意识地要去打招呼,对方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等回到教室后,同桌洋洋得意地看着周叙白,问怎么样?是不是如他所料?
周叙白没有回复对方,而是抬头去看黑板上的值日表。
同桌与林镜棠的名字并列,仿佛手牵手公之于众的小情侣。
“作弊被抓还去赖别人,现在连值日都不想值了,和你同为祖国的花朵,我真是倍感羞耻!”周叙白忽然揍了同桌一拳,“学校是我家,卫生靠大家,你去把你的名字擦了,下周我来打扫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