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挂钟敲过十一点时,林旭才发现调色盘上的钴蓝色不知何时被蹭到了袖口。他望着画布上未完成的鲸鱼骑士尾鳍发呆,笔尖悬在半空,忽然听见卷帘门“哗啦”升起的声响——这个点来画室的,除了顾怀升不会有第二个人。
“又画到忘记时间?”熟悉的雪松气息裹着夜色涌来,顾怀升的白衬衫领口沾着片钴蓝色,和他今早帮巷口孩子画鲸鱼时蹭到的颜料一模一样。保温桶往画凳上一放,桶身新贴的便利贴画着举着秒表的小狮子,尾巴尖写着“第187次实验:小狮子超时罚吻”。
“要你管!”林旭梗着脖子把画笔摔进洗笔桶,溅起的颜料点在顾怀升袖口,却在看见对方腕骨处新贴的创可贴时顿住——边缘画着只举着调色盘的小狮子,正是他上周赌气时的杰作。保温桶里飘出草莓牛奶的甜香,混着夜风里的白玉兰味,像极了高中时对方塞在他抽屉里的早餐。
顾怀升笑着晃了晃手机,相册里存着张监控截图:凌晨两点,林旭趴在画架上睡觉,颜料刷还攥在手里,后颈沾着的钴蓝色像只倔强的小兽。“赵姐说你把工作室钥匙给了巷口所有孩子,”他忽然凑近,鼻尖蹭过对方发烫的耳垂,“现在连三岁的圆圆都知道,敲三下门喊‘鲸鱼骑士返航’,小狮子就会开门。”
画架旁的台灯将两人影子投在贴满鲸鱼贴纸的墙上,林旭望着顾怀升衬衫第二颗纽扣上的颜料印,突然想起高三晚自习,对方总以“借橡皮”为由蹭他袖口的钴蓝,说要“收集小狮子的颜色”。此刻那抹蓝色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和窗外巷口新挂的鲸鱼灯同色。
“谁让你乱教小孩!”林旭踢开脚边滚了半圈的牛奶盒,盒盖上的小狮子尾巴叉在灯光下晃得刺眼,“上周圆圆把我新调的群青颜料当蜡笔,全抹在你送的玻璃鲸鱼上了!”话虽这么说,却在顾怀升打开保温桶时,乖乖地凑过去闻了闻——是他最爱的鱼丸粗面,汤里还漂着几粒草莓丁。
便利店的暖光映着顾怀升的侧脸,他正把热牛奶往林旭手里塞,指尖划过对方冻得发红的耳垂:“高二那年冬天,你在画室画雪景冻感冒,我买错了姜茶口味,结果被你用橡皮砸了半小时。”他忽然轻笑,“现在倒好,小狮子的炸毛越来越没杀伤力了。”
“谁说的!”林旭咬着吸管瞪人,牛奶盒上的鲸鱼尾鳍分叉处,不知何时被顾怀升用马克笔添了道爪痕——和他高中课本里的涂鸦一模一样。路过巷口路灯时,新贴的夜光鲸鱼贴纸突然亮起,尾鳍指向画室方向,像极了顾怀升总说的“迷路的小狮子专属导航”。
画室铁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林旭忽然被拽进温热的怀抱。顾怀升的手掌覆在他后腰旧伤处轻轻揉着,指腹碾过凸起的疤痕:“赵姐说你今天打翻了三罐钴蓝色,”他忽然低头,鼻尖蹭过对方眉梢的颜料,“是在生我这周没按时来接你下班的气?”
“胡说!”林旭猛地推开他,却在看见对方手机屏保时顿住——那是今早偷拍的他蜷在画凳上的模样,身侧摆着未拆封的草莓牛奶,盒盖上画着只举着道歉信的鲸鱼。记忆突然漫涌,高三那年顾怀升为了替他买限量颜料,在雨里等了三小时,发烧到39度还笑着递上画具。
“顾怀升你够了!”他梗着脖子扯开保温桶,鱼丸粗面的热气模糊了眼镜,“再提以前的事就把你画的鲸鱼全涂黑!”话没说完就被塞了颗鱼丸,汤汁溅在顾怀升衬衫上,却正好晕成尾鳍的形状。对方趁机掏出铁盒,里面躺着二十一颗糖纸星星,每颗都嵌着今天打翻的钴蓝色颜料碎。
巷口的末班车驶过,车灯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林旭望着顾怀升腕骨处的旧伤,突然发现那里多了道极细的划痕——是下午帮他固定画布时被画刀蹭到的。他忽然抓起对方的手,从抽屉里翻出创可贴,边缘画着举着绷带的小狮子,尾巴尖写着“笨蛋下次小心”。
“小狮子终于愿意给鲸鱼骑士治疗了?”顾怀升笑着任他摆弄,指尖划过对方眼下的青黑,“其实每天凌晨看见画室灯还亮着,我都在想——”他忽然凑近,声音轻得像调色盘上的颜料,“要不要把画架搬到卧室,这样就能边替你揉腰,边看你发脾气时抖睫毛的样子。”
画架上的鲸鱼骑士在夜光里泛着微光,林旭望着对方衬衫领口露出的绷带,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极小的字:“小狮子的尾巴尖,是我见过最亮的星。”他忽然想起赵婷说的,顾怀升把他所有画稿的尾鳍分叉都拓印下来,做成了工作室的logo。
“以后敢再迟到,”林旭别过脸去,指尖却悄悄勾住对方的袖口,“就把你西装上的鲸鱼胸针全换成炸毛狮子!”话未落音,就被顾怀升落在发顶的吻打断,带着夜色的清凉,却比草莓牛奶更甜。
卷帘门在身后彻底合拢时,林旭才发现顾怀升的白衬衫前襟溅满了钴蓝斑点——是刚才他摔洗笔桶时溅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形状像极了他们高中时在课桌上偷画的鲸鱼群。顾怀升却像没察觉似的,指尖还捏着他刚才甩飞的画笔,笔杆上缠着圈草莓牛奶盒撕下来的糖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