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枉然、公孙籁与江谈夙分道扬镳,江谈夙只说改日登门道谢。
江谈夙一行人从夹道进城,阵势不小。她回想到刚来灵州,梁岱衡等人还纵马夜驰,到今日,整座灵州已经无人会站出来或跪着讨好她,或站着指责她。
灵州好似空了,又好似满了。
到了府前,江谈夙清点残兵数量,一千剩八百。刘绍樊也没闲着,将贼寇送进牢里之后,拼了老命奔来看司马议的伤情。
司马议年迈,伤口很深,大夫虽说他性命无虞,可也要卧床修养半年左右。
江谈夙其实不待见刘绍樊,看他在司马议床前哭得好像自己丧父一般,又觉着这个人心思歪得不厉害,索性喊他一起审梁仁弼。
刘绍樊私下跟江谈夙谈及大朔监马的体制,指出梁仁弼官居监牧西使丞,顶头上司是陇西监牧,江谈夙要审梁仁弼,不宜从马政方面审,牵涉太大。
明明是西凉王盗用陇西的马,还不能明说?
刘绍樊:“县主,你自己想想,陇西监牧的顶头上司是枢密院,枢密院里宦官居多,与宫中关系非同一般。你贸然去审,万一牵涉到哪位殿下,岂不是收拾不了场面?”
江谈夙咳嗽不止,捂住纱巾,用扇柄敲点刘绍樊的鼻尖,有气无力笑道:“刘郡丞啊刘郡丞,你果然是胆小如鼠,又心思缜密,该夸你还是该骂你呢?”
刘绍樊憋住反驳,不去应江谈夙,从第一天起,他们就不对付。
江谈夙继续道:“算了,不谈陇西便不谈陇西。”
整个陇西装聋作哑,光靠她一个人,也难一时之间就震醒朔京那帮人。
她状若无意地问:“陇西监牧身居何处?”
“在丰州。”
丰州?一个监牧在不起眼的丰州任职?
刘绍樊解释:“恰好是丰州,才好监视马匹流动的实况。”
江谈夙认为监视马匹流动只是借口,但实情如何,她没证据不能下定论。
梁仁弼被捆缚在椅子上,江谈夙和刘绍樊入内时候,他朝地上淬了一口,骂道:“无知小娘子,你以为装扮个亭侯的名义,就真的鸡毛飞上天了?”
江谈夙喊刘绍樊:“出言辱没,你快掌他嘴。”
刘绍樊来回看,指了指自己:“我去?”
“说我无知小娘子,还侮辱我是鸡毛,嘴巴比你还歹毒,不值得掌嘴?”江谈夙病得喉咙疼,十分没耐心。
刘绍樊此刻觉得掌梁仁弼的嘴,等同于掌他自己的嘴。
形势逼人低头,他上前,泄气看梁仁弼,梁仁弼瞪他:“你书都白读了吗?对一个女子卑躬屈膝?”
刘绍樊刮过他老脸,说:“都到这个田地,梁仁弼你何必自讨苦吃。”
梁仁弼闷哼一声。
江谈夙咳嗽,拿扇子敲桌面,嘶哑喝道:“刘郡丞,不用留情面。”
刘绍樊又连甩了梁仁弼两巴掌,蹭回来,说:“别把人打死了。先问话吧。”
江谈夙点了点头:“也好,不然梁岱衡招供了,他还不说,显得他爹多不为他着想。”
刘绍樊也是滑头,立刻追着话尾惊呼:“梁岱衡都招了?”
“昂,说一切都是他阿爹与高璋合伙瞒骗朝廷,虚报马匹数量,还将马匹运往陇右售卖。他还说,梁家实际上巴结的不是高璋,而是工部的苏尚书,这苏尚书背后站着的可是某位至尊至贵之人。”
刘绍樊干瞪着眼,张着嘴,半句话接不上。
这事何曾就与苏尚书有关了?简直信口雌黄,张嘴就来,比他这个审了十几年犯人的郡丞还能唬人。
江谈夙理了理裙裾,走到梁仁弼面前,低声问他:“令郎说的都是真的?私运马匹的舆图是证据,你赖不掉,朝中那位至尊至贵之人能帮你掩饰贼寇缘由,难道还敢帮你掩饰与西凉勾结的事?”
梁仁弼自始至终,姿态高昂,不屑与她争辩长短,只说:“你有本事便秉明圣上,让圣上裁察。”
“好啊。”江谈夙微微一笑,体贴备至,道:“你与高璋都送入京,至于梁岱衡无官无职,敢谋害我,就押在本地,明日处死算了。”
梁仁弼怒而奋起要来搏杀江谈夙,吼:“你敢?”
江谈夙眯着眼看他,反问:“为什么不敢?他敢杀我,我不敢杀他?我现在就杀给你看。”
她眸色闪过戾色,让人将梁岱衡拖过来。
梁岱衡拖过来时,人已无血色,犹如岸上的鱼,在地上抽着气,双目翻了五分白。
梁仁弼悲痛尖啸,从椅子上跌下来,膝磨着地,去看梁岱衡。
他刚靠近,江谈夙便让人将梁岱衡拖出一丈外,叫梁仁弼够不着。
梁仁弼看恶鬼似地看她,听见她笑着问:“梁使丞看我还是不是那无知娇俏的小娘子?”